也许是想到还有一个不确定的状况存在,蒋钦绝没有犹豫,当下准备去那戒卫森严的皇宫大内一探。
再来一回,蒋钦绝的心境平稳,没有任何波动。她很冷静地警惕四周动向,没有最初第一次带着参观闲玩时的新意好奇,也没有第二回不将任何东西放入眼里只为证明什么的目空一切。
眼下,红墙高瓦,这宫殿依旧富丽堂皇。年轻的侍者穿梭其中,有的摆弄花草,有的跟在主子身后亦步趋行着。
宫妃的穿着依然鲜亮,不过那面上由于涂得太过白皙的粉妆,展示她同样不再年轻的事实,这让蒋钦绝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昨日剪影重新回放,在这一瞬间的定格里,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便是这个身体的母亲了。那位夫人真的很像自己记忆里亲妈的样子,便是连性格,也分毫不差。
这些人的面孔,蒋钦绝一个也记不得。当然,对于那个便宜父亲,她同样是记不得的。但是唯独那位颜氏,她不仅记得,便是那最初面见时的每一个细节与眼神,都让她怀念,怀念到心微微揪起,很是怅然。
所以,除了这独属一份的例外,她认为这个身体不亏欠于任何人。童年时光里,小钦绝仿佛是那天生天养的娃娃。唯一生存需要的衣食穿住,也都是拿命小心陪伴着烈虎柴狼,以不时中点小毒,挨罚挨打的代价,换取来的。
她仿佛成了那皇后豢养在宫中释放恶念的小玩意,似乎非要时不时折磨一顿,这天才肯和颜悦色呢。
便是一开始间,对于那个陷在广袤无边深沉帷幕里的小小身影细碎无声挣扎的场面,她如今仍然不能释怀。
既已成了心结,当然要用心来解,待小娃娃平安无虞后,她为了防止同样的情景再次出现,也是专心倾听过这皇城所有大小秘密的。
自从了解到,小钦绝的生母为了她能活着付出多大代价后,当时还是蒋钦舟的她便在心中默默立下守护这甚得眼缘的小孩直至成年。
此举倒不只是突出心善,只是想知道,待她有主见后,是选择权势,继续与仇人虚与委蛇,还是同自己那般,以最为直接的方式彻底与过去决裂。
脚步稍微挪移,蒋钦绝又来了一回故地。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最初贸然上房掀瓦时带着的玩闹惬意,而是脚步越发沉重,打算慢慢推开那扇大门。
理智告诉她,这宫殿里头绝对不会再住着原来的主人。但行动上,她还是十分拘谨地,小心轻叩起门环。
那份拘谨,还有那小心翼翼地叩门动作,搁在以前哪怕现在所有认识或与她接触过的人都不会相信,此人竟有这般超出常态的一面。
敲完门,蒋钦绝站在一边耐心等。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只是期待终归只是期待,它毫无意义,更无价值可言,唯一存在的必要,就如同一块久未落下的火烙,终于摁在了心上。
也对,时隔这么多年,那人身子骨又脆弱,年轻时更是为了孩子吃过苦头,怎么可能会来回应?
嘴角掀起一丝自嘲,心中的后悔不足为外人道也。若是当初,自己不是那么贪胜心重,不是那么力求完美解决所有历史遣留下的麻烦,急切着想要为她正名,不是轻觑小看了并不熟识之人,结局应该不至于糟糕到要封存自己无法兑现的承诺。
如今兜兜转转,她回来有什么用?所以不管是早到晚到,这回也不过是为了证实一些什么东西吧?
就在蒋钦绝认为自己陷在自责中又回归理智后,不打算推门进入而选择转身就走时,那扇门开了,带着古朴深沉的音调悠悠响起,展露出它依然沧桑的内里模样。
“本殿的暗卫告诉我这边动向后,我就知道你定会来!”来人有着同她一样的面孔,面对面之间,犹如照镜子般。
只是其中一个不再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人教的孩子。她承受的苦,吃过的亏,向来自认为不会比正主少。
“不介意我在此殿放着自己人吧?”来人继续挂上和煦的笑,心中思绪,如杂草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