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出话,只是任泪水在静默中流淌,却半分也不愿松开手,似乎这已是她全部的希望。“抱歉,兰。”他说,“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甚至如今的我已无法握起剑——身边的人,我一个也保护不了。谁离我越近,谁的身边就会降临无法预料的灾祸。兰,嫁给这样一个徒然让你心碎又要害你身处险境的人,你真的不后悔?”
沉默片刻,只听她道:“嫁给他的那一天,我就已知晓——他的魅力能够点燃整个天下,却是一个永远不会属于我的人。他可以忘记我,我却已与他命运相连。我不要他的保护,只希望他一直好好的,因为他属于整个江湖……”
楚涛黯然道:“明知是火坑?”
“亦是无悔。”薇兰扬起了嘴角,苦涩,却坚定。泪光闪烁里,手臂轻轻环过他的身躯,倚着他的肩膀道,“如果我能做的只有等待,我愿意等,因为他总会回来。”
“傻姑娘……”当他转过头,才发现,她已满面泪痕。他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替她拭去泪水,然后,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
“夫君,撑不下去的时候,记得还有薇兰陪你,好么?”
他笑了,笑她如此不谙世事。每个人都告诉他必须撑着不能倒下,他也这样告诫自己。从没人想过楚涛若是撑不下去将会怎样。难道,还能指望她如此柔弱的一副躯壳来替他撑着南岸么?“我若撑不下去,你知道南岸会是什么样?”
“我只知道,既已结发,白首不离,生死无悔。”
他依旧笑着,双目闪着醉人的光华:“是不是吓到你了?说什么生死?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他从腰间取下一枚钥匙,放在她的手心,“书房的钥匙,你我分执一枚,小心保管。那里有些书可以解闷——虽然多半是些打打杀杀的。至于我的书信……其实我总是弄得乱七八糟。你若愿意替我收拾残局,再好不过。”
薇兰愣了愣神。书房重地,他真就敢交托给她?她突然意识到,其实楚涛是在乎她的,至少比她想象的要在乎许多。她攥紧了钥匙,放在胸前:“夫君……”她知道,这把钥匙开启的不仅仅是书房,而将是他的整个世界。
“不过你得小心照顾好自己,江湖随时见血,哪怕府中,也不甚安全。”
她用力点头。
“以后别总麻烦刘前辈做挡箭牌,我可不是凶神恶煞。”楚涛俏皮地眨了眨眼,“还有啊,苦茶里千万不能放冰糖,一股怪味,比刘老爷子的药还难喝。”顺便一皱眉,挤出一副苦相。
“啊!”薇兰吃惊地捂着嘴,“今晚的茶……”
“再难喝也得喝啊,谁让是你泡的呢。下次我再让你伤心,你就往我的茶里加糖,狠狠报复我,怎样?”
薇兰扑哧笑出了声,从来不曾想,楚涛也会用这样戏谑的语气与她开玩笑。
粗糙的手轻拂过她灿烂的眉梢与脸庞,柔弱的肩膀紧挨着他温暖的胸膛。似乎有很多想说却来不及说的话,只是,此时无声。谁也不想打破这静谧,他们就这样相依而坐,直到月渐西斜。
花一样的容颜在他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淡淡的月光里,楚涛的神色骤然晦暗阴沉,旧伤的痛猛地在心头撕裂,忍痛,然而终忍不住嘴角淌下一缕血痕。他记起刘前辈说的话,一旦内伤发作,即如刀剑穿心,剧痛难忍。并随时日,每次发作都会加重几分。
他不得不放开薇兰,踉跄着往外去——他不能让她知道,不能再让她忍受一丝一毫的担心。冰冷的汗如雨,蔓延至全身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击倒。他扶着墙,艰难回望,欣慰的是,屋里依然平静着。
“兰,我记住了你的生死无悔。可,原谅我无法给你同样的承诺。我的生死,已不属于我自己。楚涛此生负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