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莫忧,君子坦荡荡,又何愁魁魅魍魉。”
黄芪不由正眼看着华瑾,确实有几分见识,果然是侍候过帝皇之人。
“姑姑所言甚是,本宫受用。”
华瑾谦虚两句,走过去端起托盘,叹息道:“既然娘娘不肯喝药,老奴也不敢多言,但老奴以为还是要请徐太医诊脉方能放心。”
黄芪由此明白,药肯定有问题,但自己的目的就是不想喝药,也没必要撕破脸皮把药留下带回宫请其它大夫验证。何况单凭一碗药,也不一定能治华瑾的罪,她可以狡辩再推到别人身上,岂不打草惊蛇。
“等本宫用了膳,再宣徐太医吧。”黄芪无趣地说,心里想着要揪出华瑾背后的人。
华瑾告退,走到亭子那边,还看到徐见山坐那儿品茶,上前道:“徐太医有礼。”
徐见山向来对谁都客气,也起身还礼,“华姑姑,娘娘又不喝药?”他刚才一直在外面偷听,直到黄芪说:“福字就作为小名”时,才悄悄回到亭子喝茶,因此也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很佩服皇后的机敏,也敬华瑾是个聪明人。
否则不管药汤里添的是什么,要让皇帝知道,怕是摸黑潜行也要来了结华瑾的性命,她的一家老小自然也难逃厄运。
华瑾叹气道:“可不是,娘娘性子太执拗,老奴怎么都劝不好。”
徐见山也很无奈:“娘娘不愿意喝,你劝过就算了,若触怒她可是罪过,怕要牵连无辜。”
华瑾对他的说法感到奇怪,皇后怎么看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又岂会迁怒他人呢?
“徐太医此话差矣,娘娘知书达礼,又岂会因喝药汤而生气责罚他人。”她不管徐太医是谁的人,总之皇后的名声要尽力维护。
徐见山给了华瑾一个“你有所不知”的眼神,悄声道:“娘娘可是连皇上也敢打的人。”
华瑾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说:“不能吧,娘娘岂敢打皇上呢,虽然皇上失智,可到底是天子呀。”她回头得和洪姑姑好好说道说道,想当年她侍候先帝,摄于天子之威,向来是如履薄冰,谨言慎行。
徐见山道:“我也是听听闲话,倒没亲眼看到娘娘打皇上,不过近日皇上倒是非常喜欢粘着娘娘,娘娘还说要教皇上识字明理。”
华瑾马上笑道:“老奴虽然与娘娘相处时间短,可娘娘的品行真的没话说。娘娘不愿意喝药,老奴劝她几句,娘娘也没动怒,不过老奴的话娘娘还是有听进心里去的,所以请徐太医在午膳后去请脉。”
徐见山露出佩服之情:“华姑姑果然深懂上意,把骄横跋扈的娘娘都安抚住了。”
华瑾只要接近皇后,时时刻刻能感受到来自她的威仪与傲气,却绝非蛮横霸道之人,徐太医这般说皇后,其它太医大概也都认为皇后刁蛮无理,看来皇后在宫中的日子不会太平。
真要好好提醒洪姑姑才行,作为一等掌宫姑姑,岂能放任皇后树敌呢,皇后是聪明,可太年轻了,不好好引导只会一步一步走进别人事先设计好的圈套,最终万劫不复。
华瑾十分焦心,一边牵挂自己的孙子前途,一边担心皇后的处境。
“徐太医过奖,老奴行事但凭本心而已。”华瑾不想与徐见山多费唇舌,端着托盘急急走向后厨。
“但凭本心,问心无愧,姑姑是实在人。”
徐见山沉苍的声音远远飘进华瑾耳里,她虽然老了,可耳朵还中用。她明白自己为了子孙后代、为了祖先长辈负了恩人,但她也不会到宫里去帮助娘娘对付恩人。
对于他们,算是两清。
她这把老骨头,就守着碧水山庄吧,有生之年若能见到小皇帝一面,最好,听说长得像已故的甄妃娘娘呢。若然见不到,就祈求上苍保佑李氏千秋万代。
黄芪用膳时,终于看到了洪姑姑。
“洪姑姑,快坐下,先喝碗汤。”黄芪见洪姑姑神情疲惫,心里也不好过,如果她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就不必折腾人了,早知道请教周朝森放文珂离宫的上策……
洪姑姑福身道:“婢臣谢娘娘美意。”
黄芪知道她们那套,哪里敢坐,索性硬来把洪姑姑按到座位上。洪姑姑也不敢反抗,怕弄伤她,只好坐着。
侍女连忙给洪姑姑打了碗鸡汤。
黄芪要洪姑姑喝下去再说话。
洪姑姑只好照办。
黄芪把碗里的米饭吃完后,轻松地问:“文珂那边有眉目了吗?”
洪姑姑摇头道:“娘娘,文珂就是不招。公主过来时,婢臣让她们单独相处,自己在门外仔细听她们说话,发现原来文珂对娘娘早有怨念,全因您刚进宫时弄坏了公主的筝,而且事后也不赔礼。文珂一再提醒公主莫要看娘娘现在对她好,实际上是包藏祸心,想利用她得到朱太妃的帮助,去达成您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黄芪真是服了,居然编到这个份上,不过借助朱太妃之力,是她们几人之间的共识。
她心里颇不是滋味,这番话很多人听到,宗人府跟来的内侍、宫女,还有行宫中的婢子,算来明日之后,该知道的人都能知道,不该知道的人大概也有耳闻。
是好是坏呢?
黄芪又觉得自己想得太远,文珂其实说得很好,足以铺垫她的死亡之路。
那么接下来她该动怒,生气到想掀桌子那种。
“真是岂有此理!”黄芪拍案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