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神宫,处处覆着白茫茫的雪花,不过这些雪花与别处的不同,它像有生命和思想似的,不论是积在地面还是落在枝头、房檐,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形状。
一袭白衣的人踏步所过之处,留着一个个浅淡的印子,久久不散,即便有风过,也掩不去。
千年的时光,并未改变神宫分毫,不论是红墙青瓦,还是亭台水榭,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澜子廷只匆匆一眼,便转向瑶池。
唯一不受季节影响的,应该就是瑶池的杏林了,春夏秋冬的往复,带不走任何一片花瓣,也催不枯任何一片花瓣。
远远的,澜子廷就看到瑶池边上有抹耀眼的红,在洁白的杏花雨中,显得妖冶靓丽。
这还是澜子廷第一次见她披红装。艳丽的色彩,与她平日里招摇傲慢的气质,很是相配。
“神女。”走近后,澜子廷对她行礼道。
在听到澜子廷的声音时,舞弄晴的心跳漏跳了一拍,随即偏过头,嘴角微扬,给了他一个迷人的微笑。
有那么一瞬间,澜子廷沉醉在了她的笑容中。
相识多年,她在自己心里,一直是那个时时尾随屏汀,常常给自己送吃食的朋友,从来也没有过任何超出朋友感情的情绪。
即便因为她告密,间接导致了屏汀的死亡他也不曾怨过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难,就算没有她,屏汀也会有那段经历的。
“坐吧。”舞弄晴艳红的长袖一抚,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我今日,是来请罪的。”澜子廷声音平稳地说。
“请罪?”舞弄晴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没做错什么,何罪之有。
“我……”澜子廷斟酌稍许,道:“我不能娶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舞弄晴还是有些困惑,什么娶不娶的,她什么时候说过要他娶自己了。
见舞弄晴半晌没有回音,澜子廷以为她还在思虑。于是说:“我已有心上人,此生就算嫁娶,也只能同她。”
澜子廷的话,无疑是晴天霹雳,无形之中伤得她遍体鳞伤,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心上人?”舞弄晴苦涩一笑,看着澜子廷的双眼,情绪复杂且苦痛。
她冷笑一声说:“我当你是什么痴情之人,屏汀死了仅千年光阴吧,这么快就有新欢了。还说什么嫁娶也仅能同她……”
说着,舞弄晴忽然到了澜子廷面前,瞪着他说:“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能化开沂水君这块万年寒冰。”
“希望神女不要为难她。”澜子廷蹙起眉头说。
“呵。”舞弄晴更加觉得讽刺了,说:“怎么,见都没见过面,这就护起来了。”
“我告诉你澜子廷,普天之下,除了我神女舞弄晴,还有几人配得上你的尊贵身份,就算你能说服自己师兄,说服得了天下人吗。”
说这话的时候,舞弄晴话语里明显带着挑衅。
悯生三尊,代表着权利、地位与能力,就算婚嫁,也只能从神宫或者仙族的贵族中寻找。而神族数量本来就少,适婚的女子也就这么几个,与澜子廷有交集的也只有她。
仙族贵族的话,要数蓬莱岛的血统最纯正,可蓬莱岛这些年一直在跟悯生暗中较劲儿,就算与他有交集也是带着目的的。
排除掉这些后,舞弄晴便能很容易猜出他所心仪的人,身份地位根本配不上他。所以即便相爱又如何,他们不可能会在一起的。
“这是我的事。”澜子廷闷闷地说。话里带着倔强和坚持。
“澜子廷,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舞弄晴气急败坏地叫道。
她花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等待着澜子廷忘记屏汀,重新开始。可是最后,竟然等来了这样的答案。
“这样的承诺我做不到,还希望神女能换一个要求。”澜子廷平静地说。
“为什么?”舞弄晴问。
“嗯?”澜子廷不明白她的话。
“为什么我不可以?”
“没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只是我不值得神女如此。”澜子廷道。
“凭我的身份地位,哪里配不上你?”舞弄晴仍旧不甘心。
“情爱之事,哪里能用身份地位来说。”澜子廷认真地看着她,“七情六欲本来就难以把控,心里喜欢,怎样都是喜欢的。心里不喜欢,怎么做都不会喜欢。她没有傲人的身份地位,脾气也不大好,常常叫我摸不准她的心思,可即便如此,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爱她。”
“是吗……”舞弄晴颓败地看着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一如她喜欢澜子廷,从小就这么喜欢,不管他做什么,自己都喜欢,即便知道他爱的是屏汀,她也还是默默守着,像个傻子一样,就这么看着。还总找借口去对他好。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舞弄晴扭过头,抬手抹了把眼泪。
澜子廷沉默稍许,行了个礼,便退下去了。
他走以后,舞弄晴再也忍不住,跪坐在地上悲痛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