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原本是洞族中最骁勇善战的战士,如今却瘦得一根根肋骨均是清晰可见。他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打理自己的胡子和头发了,乱糟糟的绞在一团,看不清本来面目。
放开?
那一日她默不作声离开之后,拉亚便一直在找寻她。只是他把整座山都翻遍了,也没能找到尔索的影子。
之前洞里死了那么多人,老族长死后,这个重担就落到了拉亚的头上。他每天忙里忙外,对她们母女二人的关心也就越来越少。等到他找到了足够的食物,满心欢喜地想要回家告诉他的妻子时,尔索却不见了。
这么些个日日夜夜,他早就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如今看到了尔索,又怎么可能因她一句话就将她放开?
“尔索,你信我,你为什么不信我呢?”拉亚孩子气地将尔索抱得更紧,口中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他欣喜之余,匆匆扫过人群,却没有见到自己女儿的身影,面上血色尽失,“二丫呢?”
他也会在乎二丫?尔索不自觉发出一声嗤笑,尔后将拉亚枯瘦的指节一根一根地掰开。
尔索没有回话,无情的动作却触伤了拉亚,他恍然间后退了几步,苦笑道:“你还是这样。对啊,哪怕是在梦里,你也从来没有原谅过我……可就算是梦,我也不想醒来,至少能够看到你。今天,竟然还抱到了你。”
这是多么难得的赏赐啊,梦里竟然也会有这么真实的拥抱。
只要一会儿,他就知足了。不然的话,尔索就会不见了。
“二丫很好。”
在梦里,每一次他想要拥抱她的时候,尔索就会忽然不见了。所以这一次,他也不能……
等等,刚刚是尔索搭理他了吗?
男人骨瘦如柴,力道却大得好似要将人揉为一体似的。那力道勒得尔索生疼,不由得动手将他从自己身上扯了下去。
迎上男人出乎意料的眼神,尔索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道:“我们在慕啸城过得很好,二丫他的等你。”
“什么意思?”
拉亚猛地抬起头来,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哪里有这么清晰的梦境!
他的尔索,回来了。
知道小岛上的人生活不好,却没料到他们会沦落到这样一种地步,君诺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准备点清粥带来的,看那男孩子,一眼看上去就跟纸片人似的,拉亚也是,仿佛下一刻就能晕倒一样。
“扑通——”
“拉亚!”
两种声音一前一后,相差时间不过分毫。
前者是拉亚忽然晕倒在地的声音,后者则是尔索急切的呼喊声,分明就是在意的。
顾忌着在场众人,君诺只让尔索给他喂了一点点盐水,然后将他的身体靠在石壁之上。看他的样子,多半是饿晕了,这个不妨事。
“尔索,这么久过去了,你们都去哪里了啊?”
“是啊,还穿得这么好。看看这个料子,不像是兽皮啊,一定是很暖和吧?”
“我说尔索,你都不要拉亚和别的男人走了,这次回来又想怎么样?怎么着,难道你又后悔了?”
这话就说得有些过分了。其实那一日目送竹筏离开的人都知道,他们那几条竹筏上的全是女人和老人,根本不存在什么跟着男人跑了这回事。
就算是黠和他的同伴们,那也是后来才加入的。
三个女人便是一台戏,何况在这里围观的,少说有十几个女人。眼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黠瞪了众人一眼,那些人的声音才消停了一些。
君诺对此置若罔闻,自有旁人应付这些事儿。从随身皮袋中掏出了米,又在洞里找了一口锅,君诺淘了米便开始熬粥。
要想熬粥,这要花费的功夫可不少,可依照拉亚和格拉现在的样子,要是不赶紧吃一点东西填填肚子,能不能活着走到南罗河都不好说。
其他人的情况虽然也不好,但也不至于落到这二人这般田地。不过既然都熬了,也不能没有了其他人的份,左右都是一锅,君诺便将其余人的口粮也煮上了。
熬粥耗的时间久,那粥的香气又浓,不一会儿,竟是吸引了一群人来了。当然会有如此光景,其余人奔走相告的功劳,也是不可泯灭的。
众人看到这一群人,个个皮肤光洁身材匀称,甚至有几个妇人还有一些丰满,眼中不由得迸射出灿烂的光。
凭什么他们就饿得快要死了,而这些人就可以过得那么好?还有那口大锅里的粥,闻着就香,吃起来又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来人难耐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虽然觊觎着锅里的粥,可人没被逼到绝境,谁愿意抢那野兽的活计不是?
只不过终究是抵不了诱惑,来人试探着开口,“丫头,锅里的东西能不能分我们一些?”
在那人看不到的角度,君诺微微偏了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鱼儿上钩了。
诚然,拉亚和格拉,是要吃东西的。不过君诺也没必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就煮起了粥,对于这些三餐不饱的人来说,当着他们的面煮东西,简直是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熬。
她微微笑着,模样瞧着像只得逞了的小狐狸。本来嘛,她此行就是找劳力来的,光那几个人,如何能够?
“那可不行呀。咱们慕啸城的食物虽然不缺,但也是大家一起劳作才换来的,自己人吃多少都不打紧,怎么能平白无故送给外人呢?”她嘴角弯弯,眼中似乎带着星点笑意,生生将对方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小丫头面上笑嘻嘻的,那人也不好意思硬抢,就自以为是与她讲道理了,“那拉亚和格拉也不是你们慕啸城的人吧,凭什么他们能喝,我们几个就不行?”
说话的时候,君诺正端了一碗清粥递给尔索,由着她给拉亚灌下去。听到这话,不由得奇怪道:“尔索是我们的人,她愿意分给拉亚,我为什么要拦着?”
这是个什么道理?那男人正欲发火,却见尔索和那些个妇人真是一口没动,那粥都落到了几个饿着肚子的人口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