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耕深提一口气,从地道内一跃而出。地道外面,阳光刺眼,凌厉的剑光更加灼目。他空中翻身,双手回举,只听咯啷一声,黄鸟的剑刃从他手链上劈过,将粗重的链条劈为两段。偶耕背心着地,连忙鱼跃起身,提防黄鸟举剑再攻。
牧笛在生死之际看到偶耕,喜出望外,惊诧不已。仔细打量一番,见他身缚锁链、满面尘埃,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营中兵士见冷不丁蹿出个活人来,都吓了一跳,回身去找兵器。
偶耕手链被斩断,双臂舒展,严防四围之敌。牧笛见兵士拾起兵器,步步围拢,大声说道:“这就是我要寻的人,你们谁敢妄动?”这些当兵的也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纷纷按下兵器后撤几步。
偶耕问道:“这里『乱』得很,你来此作甚?”牧笛答道:“还不是来找你!既然平安无事,怎么不打发昆仑奴回去送信?”偶耕道:“是我犹豫迟延,导致三人一起被抓,在下面挖地道。你怎么出的节帅府,又怎么出得了城郊?”牧笛道:“这些细枝末节暂且不提,你先对付了眼前的敌人吧。”
原来,牧笛在馆榭之中与昆仑奴、槐犁离别之后,独自一人痛哭一回,心想嫁与宦官作妾,真不如死了的好,当下翻出剪刀,欲寻短见。转念一想,偶耕尚未逃离险境,昆仑奴、槐犁也不安全,要想他们无虞,唯有利用骆奉先的名义,借他的威权纾解危难。她收起眼泪,暗下决心:待到双龙大会成亲之时,定要『逼』迫骆奉先下令放了他们三人,叫他们远走高飞,然后自己在回长安途中吞金『自杀』。
牧笛独自闷坐二日,想逃出节帅府,去看看偶耕是否安好,然而四大鸣禽在馆榭之中严防死守,令她计无可施。正当百无聊赖之时,忽见四大鸣禽一齐上楼,佯装笑脸,温言劝慰,竟似洗心革面一般。牧笛心道:这四个婢子,定是被南浦云、李抱玉、骆奉先轮番教训了一回,方才对我这般和颜悦『色』。
事实正如同牧笛所料想的一般,南浦云自然是重重斥责;骆奉先是又爱又恨、佯怒骂了她们一顿,又忌惮她们有杀人的本领,也不敢召她们侍寝了;李抱玉失却两名心腹大将,恨不得剐了她们,只是碍于骆奉先面子,只得忍耐。
四大鸣禽从骆奉先、李抱玉那里负荆请罪之后,去馆驿里向南浦云复命。南浦云这几日修习阴阳采补之术颇得其法,感到内力进益了不少,心中痛快,便将四人揽在床榻之上一通翻滚。事毕之后,四大鸣禽借机邀宠,不料南浦云复又冷若冰霜,还对她们恶语相加。
四禽感到大受侮辱,心灰意冷,草草穿戴完毕便要告退。南浦云见她们面带愠『色』,心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如今正是用兵之时,切不可太过冷落了她们。主意已定,赐她们每人一把宝剑。
四大鸣禽得了宝剑,正待谢恩,却听南浦云说道:“尔等回去,小心侍奉骆奉先和侯小姐。若再有半点差池,不必再来见我,用这四把宝剑自刎。”四禽头上似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得忍气含泪回到馆榭。
她们越是奉承,牧笛心中越是不安。当晚,忽然眼皮跳动,蜡烛无风而灭,她心中紧张,唯恐偶耕出事,便下楼去寻四大鸣禽。四禽围在身旁,问长问短,牧笛半晌才说:“我要你们带我去城郊一趟。”四禽一听,自然不肯答允,而是千般劝慰、万般阻挠。
牧笛见她们这般低声下气,索『性』拿出姨娘的款来,只说她们没有尽心承奉,要在骆奉先、李抱玉、南浦云面前告发她们。黄鸟皱眉道:“此事需先行禀报骆大人,我们方能带你出去。”牧笛作『色』道:“骆大人迟早是我的夫君。我先出城去,回来再说与他知,亦无不可。你们若有胆量,只管先行向他禀告,我却不去。”
四大鸣禽商议一回,拿定主意:“谷主对我们不阴不阳、不冷不热,全是在役使我们,没有爱怜之意。我们在这里侍奉骆夫人,若是讨不到她的欢心,忤逆了骆大人,谷主必定又会拿我们抵罪。何必两头不讨好?不如顺遂骆夫人的心意。”
翌日平明,四大鸣禽雇来寻寻常常一驾驴车,四人骑着马,带着牧笛从侧门出府。门口兵士盘诘,她们只说是替骆大人护送物品,出城有事。兵士也听说过这四个婆娘杀人不眨眼,不敢拦阻。
来到西郊,见到九层土台筑起大半,大批劳力正在往上运送石料、木材,作为垒砌亭台之用。鸿雁皱眉掩鼻道:“全是些臭男人,到这里做什么!”牧笛不言,命车夫驾着车在工地上转来转去,她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观望,如此寻了一日,寻不到偶耕、昆仑奴、槐犁的一片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