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浦云念念不忘与晏适楚定下的终南山之约,并记得他的书信:不可伤害偶耕、牧笛,否则决计拿不到《修真秘旨》。近来,他身上脾经、胃经每每绞痛难忍,知是邪气侵体、戾气难制,非《修真秘旨》不能延气续命。冬至之日即将来临,倘若偶耕、牧笛死了,《修真秘旨》便成泡影。更何况,他深恨侯希逸,若不是当年被他砍了一刀、性命垂危,他又怎会遵从邪术养气练功,以至于伏下无穷的隐患?他所盼望的吐蕃兵破城之日就在眼前,他要在那一天手刃仇家,并且凌辱他的妻女,才能消得心头之恨。
偶耕、牧笛绝不能现在就死!绝不能死在别人手中!南浦云主意已定,对骆奉先说道:“我要将他二人带走。”骆奉先自恃府邸之中好手如云,隔壁兴庆宫里的禁军即刻便可赶到,如果闹将起来,逍遥谷诸人武艺再高也难逃一死。他想到这里,心里安定,不怕和南浦云当面闹翻,厉声喝道:“你休得欺人太甚。这男的搅乱我的婚礼,这女的乃是我的小妾,我正要以家法处置,怎能由你带走?”
这一句话,旁人听了尚可,偶耕听了,气得筋脉逆行、浑身乱战。他丹田之上燥热难当,一股热气喷涌而出,直冲咽喉。他奋力一吐,竟将塞在口中的麻布吐出。厅屋之中,立即传出一声怒吼,如同天雷巨震:“骆奉先,你再敢胡言乱语,我今天与你一命抵一命!”
偶耕愤怒之极,身上绳索几乎要被绷断。骆奉先震恐,不敢再多言语,急忙向厅屋后门退却。他前脚刚刚跨过门槛,立即一声呼喝:“伺候贵客!”声音才落下,厅屋之上顿时窗格乱飞,八个披甲戴盔的大汉从阁楼上窜出来,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南浦云仰头一看,忖道:“骆奉先果然心思缜密,早就伏下武士,妄想酒席之间取我性命。这老儿倒也沉得住气,到这般时候才下命令。”嗤笑之声未绝,厅屋之内早已刀光闪烁,原来是杨祖绪拔出弯刀,一眨眼就要了三条人命。剩余五人恰才落地,邓昆山身形飞动,点中三人身上要穴。还有两人转身欲逃,南浦云弹动手指,两只筷子疾飞而出,正中后心,双双毙命。
此时骆奉先已在元氏三少的簇拥之下逃出后门。罗展义、安德广、铜球四大受惊骇,一跃而起,要从后门逃出。杨祖绪想要追杀,南浦云道:“他三人是李抱玉的手下,无关大体,不必杀尽。”杨祖绪还刀入鞘,罗展义三人已抢出门外。
地上躺着偶耕、牧笛,亲眼目睹了这凶险的晚宴,俱是惊悚觳觫。南浦云正待盘问他二人,忽听后门外人声喧喝,响起刀枪撞击之声,旋即有人惨叫,传来扑通扑通两声闷响,似有人动起手来、受伤倒地。
南浦云领着邓昆山、杨祖绪疾步跨出,却见后门外是一所小院,院子中央躺着血淋淋两具尸体,竟是安德广、铜球四。尸体旁边,两名大汉围着罗展义凶猛劈砍。罗展义如同一只受惊的野狗,遭到两只饿虎的撕咬,眼看要化为刀下之鬼。
南浦云定睛看时,才认出那两名大汉乃是都播贺和任敷。任敷背上背着一个包袱,包袱上沾满血迹——他二人苦苦追踪安德广三人,在骆府门口盘桓半晌,趁夜间潜入,杀了两名家丁,抢回仆固玚的首级,恰好碰见安德广、铜球四从暖阁后门逃出,便施突袭,将二人刺死。
这两个人居然杀进内宅,骆奉先是万万未曾料到。他刚才尚且镇定自若,以为万事皆在自己彀中,预想着将逍遥谷诸人一网打尽,此时却着了慌,扯开嗓子喊道:“有刺客,快来救我!”
骆府恩养的武士、侠客听得喊声,纷纷赶到。任敷舍下罗展义,飞身而起,短剑直指骆奉先。骆府两名武士横刀格挡,保护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