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人,您这才出衙门呢?”蔡贤卿走到叶永甲面前,微笑着说。
“怎么?蔡老先生……?”叶永甲瞟了瞟左右,问道。
“没啥事,就是来看看你。话说河道的事治理得如何了?”
“哦,如今只是差人去修修堤坝,待城内的情况恢复的差不多了,再商议疏浚内河的工程不迟。”
“自从出了这事儿以后,你真是越来越有当知府的样儿了!以前却老是无精打采的,那样如何成事。”蔡贤卿道。
“那是多亏卫先生点拨了我,我这才觉得以前的东西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与其对着那些旧事发愁,还不如堂堂正正的活着,好好干就是。”叶永甲答道。
他二人走到石狮子旁,蔡贤卿又说道:“卫先生果然是人中豪杰,待人真的没话说……”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脚底打滑,一个踉跄,叶永甲连忙扶住。
“蔡先生,走路要小心!您老大不小了,摔一下可了不得。”叶永甲劝道。
“没事,没事……”蔡贤卿手正撑在狮子的前脚之上,“多谢叶知府了。”他说着,忽一抬手,将压在手心下的那张黄麻纸扫了过去,叶永甲眼疾手快,还不待寻思的功夫,便将纸悄悄收在袖筒之中。
“我在戏班那儿还有事忙呢,”蔡贤卿瞥了眼他的袖口,便作了揖:“改日再会,改日再会!”
叶永甲还了礼,见蔡贤卿已渐渐离去,便站在石狮子后面,抄出那张纸来。还没看清楚,他便听见脑后有脚步作响,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将黄麻纸塞了回去。
“知府大人在此处干什么呢?”
叶永甲回过头去,定睛一看,那人原是魏冲。
“无事。倒是这时候都已近黄昏了,你还来此作甚?”叶永甲一转话头,严肃地问道。
“工部叫我和大人说,西水门那边水道有些淤塞,应当拨库银出来,疏浚一番。”魏冲说道。
“除了淤塞,没有别的状况了?”叶永甲两只眼睛直视着他。
“还有什么呢?”魏冲真诚地笑了起来。
叶永甲又盯了他一会儿,便道:“既如此,明日再商议好了,挑浚的事儿暂且不用急。”
“明白了。大人回去早些休息。”魏冲说道。
“好,你也去吧。”
二人分别过后,叶永甲又走了一段路,看身后再无一人,便松了口气,拐进一个小巷,在角落里迎着霞光,看那黄麻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段潦草的字:
‘魏冲今日瞒了叶知府一件事:他亲闻百姓所言,上游方家染坊每日只在河上漂丝,以致水质污毒,日久累多,害人性命。然他却叫我不要告诉知府大人。他忌惮方家财力,不想使官府介入,到底是何用心,贤卿猜度不得。我还有一句话告诉廷龙,这魏冲乃是万王爷的人,凡事都得小心。’
叶永甲见了前面的一大段话,倒是极为义愤填膺;待看到末尾,却将激动之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全身遍体的一阵恶寒。他看了看灰白的天空,周围那些窥视他的眼睛似乎若隐若现,他不禁有点后怕。可叶永甲也庆幸当初自己长了记性,并没有在魏冲面前乱说些什么胡话。
他将黄麻纸撕成雪花般的碎屑,甩在墙根底下,便匆匆地从巷子里出来,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