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场面他一生看了不下十遍了,但唯独这次使他十分得意。为顾君臣礼仪,柳镇年只好跳下马去,朝着太子半跪下去:“臣怎敢受太子的拜揖!镇年此番去整饬外省吏治,必不忘太子久来之恩!”
太子又敬又怕地望着他,半天竟才吞吞吐吐地回答:“好……好,丞相速去速回。”
柳镇年遂哈哈一笑,揣了马鞭,挥手而去;可大臣们的头颅仍不见抬,直到听见马蹄的疾驰声消失了,方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无不掸掸衣袖,向太子投以哀求的眼神。太子深知这些人都是惯拿贿赂的,倘若被柳镇年开了整顿的风气,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队伍走了一日,眼看天将夜晚,人困马乏,正巧到了陈州清河驿上,柳镇年便安排着随行官员住入官驿,住不开的,则扎营于驿站大门之外,同巡察的禁中将士一处。
身为兵部尚书的叶永甲,自然得以进入驿站休息。他顺手把马牵给了一名驿吏,本想径直走入屋内,却未想后者低声问了他一句:“我方才听人喊您,您是姓叶?”
“没错,在下是姓叶的,名永甲。”他回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这驿吏头发花白,脸上堆着皱纹。
“您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您之前是来此处当官,应该得有二十年了吧,在本驿里住过一日。后来因您当堂杀了卢德光,声名大噪,故而记住了这个名字。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能重逢!敢问大人现居何职?”
“哦……”叶永甲听他一说,顿时想起了过往的事情,他抬头望向四方,见此时不仅没了雨,就连一遭的围墙都脱了层皮,房屋的门板上都落了大片的灰尘,一切皆变得迥然不同了,真是恍如隔世。
“不瞒您老,在下现为兵部尚书。”他回过神来,慌忙回答老驿吏。
“兵部尚书……兵部尚书……”驿吏反复念叨着他的官名,失落了片刻,然后笑道:“此处贪污横行,与当年之事无异,望您能不改初衷,把那些贪官污吏都整饬一遍,使我等小民能快活几日,几日就好!”
叶永甲听罢,亦只是凄然冷笑,默默无言,拜别了老驿吏,回身就来到屋内安歇。
可他追忆往事,横竖也睡不着,便开始翻找柜子,偶然发现一副棋盘,急急拿出,想凭此和人对弈上一局,只是苦于身边无人。
正在此际,他忽听得有敲门之声,忙问:“谁?”
“禀尚书,陈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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