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白梅抬手支颌,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人。
寒铁衣前襟已经被他自己扒拉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同军中那些常年风吹日晒的人完全不同的模样,让人一眼便能辨出,这片肌肤的主人,定是个锦帽貂裘、走马长街的纨绔公子哥。
可她清楚地记着,这具身体的后背,有一条还未完全痊愈的刀伤,从右肩一直划拉到了左腹,深可见骨。
那是在淮江边上,他护着她的阿臻,拼着一死生捱了这一刀。而当时,她挂念嫂嫂安危,他带着这样的刀伤,被一群人围着,笑着同她说话。
那时她想,这个男人,为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可但真是拼了命!
寒家二公子是名声在外,但他风流,不是下流。
他同她说甜言蜜语时,眼神是那样认真虔诚,令她几乎认为,他的心虚和犹豫,都是她常在边关疑心过重的缘故。
也许,他但真就瞎了眼蒙了心,看上自己这个行伍之人也不定。
不是没人欣赏她的风采,她在军中九年,亦有不少儿郎拥戴。但在他们眼里,她瞧见的是敬是畏,是将士对袍泽的信任、赞赏,是他们对镇魂军旗的敬佩信服。
她在他们眼里,是凤家将军,是镇魂主帅,是并肩杀敌的手足至亲。
可在寒家二公子的眼里,她看到瘦瘦小小的自己。
她不想要这纸赐婚的圣旨,可她不敢抗旨,便挖开心肺把藏在里面的污垢全砸在他面前,要他知难而退。
她肆无忌惮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她想,只要他怕了,惧了,自会去同皇帝闹。他是皇帝自幼的玩伴,是大夏国舅,比起她这个刚卸甲的镇魂主帅,更有胡闹的资本。
千佛山时,他分明怕了,怕的那样真切,大概要做好几日的噩梦吧。当年何曾惧初见她战场杀敌,怕到如今。
可他还是追到了江南,一路跟到葬剑山庄,然后是珠城……
她想,这个人,但真对皇帝忠诚的很,分明文文弱弱一个公子哥,为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连死也不怕。
直到从珠城归来后,她的想法才开始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