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北城门下,看着被曹军使者抬进城的张闿,伸手尝试着触碰昔日兄弟的冰凉尸体,龚都的脸上有种难以压抑的悲怆。
昨日,张闿还好端端的在自己身边,今日竟死不瞑目。
龚都自己黯然合上双眼,同时也将按压在张闿脑门上的手向下轻划,替张闿将两眼闭上。
“兄弟,是我害了你……”在谋划这个计策的时候,龚都就想过其中风险极大,张闿接过这份使命时,同样理解自己此去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龚都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张闿不是第一个,在这之前,龚都就丧失过数不清的袍泽弟兄。
但龚都自己也不知为何,今日,比以往的类似情况加在一起,还要更让他痛苦。
一步步亲眼见证张闿从一个纯粹的恶徒开始转变,龚都曾无数次幻想他和自己,会携手带领昔日的黄巾弟兄们,在刘使君的领导下,重新闯出一番新天地。
可现在,还未跨出第一步,张闿就已经魂归九泉。
“将军!请下令杀了敌军使者,为张帅报仇!”
“将军!请为张帅报仇!”
“请为张帅报仇!”
按规矩,张闿也曾为黄巾渠帅,但这个称呼在刘辟、龚都投奔刘备后,被二人三令五申过不得再用。
不过,用在死人身上,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再加上将士们被仇恨的怒火驱使,更不会刻意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黄巾旧部们的愤慨之言,吓得曹营使者们心惊胆战,又不得有所表露,唯有压下心头的恐惧,硬撑着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被弟兄们饱含恨意的情绪之言所鼓动,龚都同样对着四位曹营使者怒目而视,恨不得将他们扒皮抽筋,为张闿殉葬。
但仅存的理性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龚都,不能这么做。
往昔,他和弟兄们是啸聚山林的黄巾贼寇,做事可以随心所欲,快意恩仇。
现如今,他们是豫州牧刘备麾下的将士,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成例,若因一时气愤而拿敌人的使者撒气,无异于又沦为匪类。
“让他们走。”龚都重新合上眼,一字一顿地冷声道。
“将军!”众黄巾旧部心有不甘地说道。
“别让我再重复!放他们走!”龚都毅然决然地吼道。
这下,其他士兵不敢再多言,只得不情愿地将城门重新拉开,催促道:“滚!快滚!”
本来曹操交代使者,见了龚都要羞辱对方一番,劝其投降,但从龚都的反应来看,四位使者哪里还有胆量出言刺激对方。
死里逃生的四位曹军使者如蒙大赦,闻言毫不犹豫地骑上马自城门向外逃命似的溜走。
龚都命人将张闿的尸首好生安葬,遣人致书刘备,除了汇报钟离尚且无恙外,还请他速速发兵来援。
兄弟殒命,龚都恨不得立刻杀进曹营为张闿报仇,奈何势单力孤,唯有等到刘备的援军,才能与曹操决一死战。
书信交托到刘备手中,已是黄昏时分。
寿春被袁术折腾的破败不堪,远不复昔日繁华景象,但其耗费巨资所筑造的宫殿倒是得以保存,刘备自然不就那么大摇大摆的住进去,便派工匠稍作修改,由皇宫改造成一座用来平日处理军政要务的府邸。
富丽堂皇的外在形象大有收敛,内部却无不彰显着袁术曾经的奢靡。
大堂中央,席地而坐着一位的俊朗中年人,他身着材质华贵的黄色锦袍,器宇不凡,且仪容生有异象:双手近膝,耳垂靠肩。
显然,此人正是后世口中的汉昭烈帝:刘备刘玄德。
接过龚都信使所递交来的信件后,不由得赞叹道:“龚都虽曾屈身为贼,倒是也写得一手好字,想必是后天下过苦功钻研磨练。”
能被刘备称赞,可见龚都的字迹确实还不错。
刘备身侧,站着一位身高八尺有余,豹头环眼,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