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年多大?”唐全荣问。
“22。”
“你年龄还是小,要是上大学的话还没毕业呢,你想问题不全面。外面私人老板用人用得狠,浩达是省纺织工业局的下属企业,是体制内单位,你在厂里好歹也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唐全荣说,“按理说我不应该给你说这些,我是念在咱们都是中专生,都是从农村出来不容易的份上才给你说这些……我劝你再考虑考虑,年轻人的毛病就是爱冲动。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放在别的车间,人家巴不得你走,裁员的名额难凑得很……”
唐全荣虽然不像知识分子,做事说话都是粗枝大叶,但他为张琰设身处地地考虑,这让张琰很感动。两年多来,他还是第一次给他讲这些。
唐全荣看着面前的椅子,然后端起桌子上的大茶缸喝咕噜咕噜地连喝几口水说:“你坐下说,坐下……”
张琰赶紧将目光瞟向椅子——那个扎屁股的椅子。
“不用,不用。”张琰连忙说,“我站着,站着。”
“背靠大树好乘凉!你是正儿八经的中专统招生,是技术干部身份,这么好的事你都不要了?你不要这山看着那山高,也别把外面的世界想得太美好,在社会上挣钱哪有容易的?你想你要挣人家老板的钱,哪个老板的钱会那么好挣?私人老板个个是老抠,想挣人家一分钱,还不相当于要从人家身上割肉?现在社会上的竞争非常激烈,没有什么钱比国企的钱更好挣。”唐全荣说,“再说了,国企的钱少,可那是细水长流,富不了,也饿不死。就算浩达改革改不好,那总得有人兜底有人管,你到外面去谁理你?”
“主任,我……”张琰说。
“你就是个中专文凭,不要自不量力。你跟我不一样,我们那个年代中专生走到哪里都吃香,都受人尊重,我是干得最差的中专生,人家干得好的,到了我这个年龄都当上大官了。”唐全荣说,“现在大学都扩招了,中专生不值钱了,能找到工作的都算是幸运的……”
“我现在是大专学历。”张琰自信地说,“主任,我已经自考通过了大专的课程,春节前拿到了专科毕业证。”
唐全荣突然用着特别的目光看着张琰,当然,这种目光里或多或少有一些佩服和羡慕。
“自……自考?”他问。
“是的。主任,是我毕业以后到了咱们厂开始学的,有时候我请假就是因为我要参加外面的辅导班,这几年,车间每个月都会因为我请假而扣我的工资。”张琰说。
“什么专业?”唐全荣问。
“新闻学。”
“这是干什么专业?是当记者编辑的专业吗?”唐全荣惊讶地问。
张琰点点头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