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云厉道,“津皇请,太子请,公主请……”
一串串连续不断却轻盈的脚步声传进众人的耳朵内。他们不敢抬头大胆观望一下,只是悄悄瞄去,跑入眼中的就是别人的鞋底及衣裳尾摆飘扬,带起一阵阵风起,又垂下。他们连呼吸声都控制得极为精妙,就深怕,一不小心在这场宴席之上丢进脸面,惹来杀身之祸。
她躲在人群中,垂头望着自己身下的地板。上好精致的檀木质地优良,冒着细细的光泽,干净光滑。据她推测,来人的武功不低。那些数不清的脚步声自脑中连成一串串乐符,回荡在山川沟壑中低回婉转,落地无声,循环往复。直到身边全部的人都落座,她才听见云厉一呼,“众位爱卿平身!”
百官应了,屈身轻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她也跟着起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幽韵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她。她看她这么多日以来似乎是没有之前那么开心了,心中也有许多疑惑不解。不过,小姐的心思却也是时常变化莫测,不是她所能理解的。
她给她倒好了茶,就退到了身后,暗暗扫了一眼台上的黑影一眼,又垂下了头。
白霖霜抬起面前茶杯,微微嗅了嗅,抬头瞥向台上,准备喝一口杯中的茶时,眼帘中的神色由漫不经心骤变成难以置信。手中的茶就这样斜斜倒入了掌心。微热的水汽唤醒了震惊痴迷。
她轻轻放下了杯子。
一直注意着她的幽韵欲要上前为她擦拭,又想到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内心焦灼不堪。她却是无所谓地放下手,伸进了袖中。也藏去了那微不可察的颤抖。
云厉这时却在上面高声道,“今日,为表我云沧要修三国之好,特率众位爱卿,一同问候远道而来的津皇,玉太子,公主殿下。望津皇,玉太子和公主天殿下能摈弃俗礼,尽兴而归。以好,朕能尽地主之谊,为众位接风洗尘。”
玉祁霁抬了抬手中的酒杯,儒雅而笑,“多谢皇上。我且代表玉荆国,愿皇上早日康复,云沧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他望着云厉苍白的脸。虽说他才四十多岁,但听说近日缠病卧榻,苍老了无数。如今看去,似是有大去之期不晚矣的虚弱沧桑。最为有趣的是,闻言,是说因为云沧五皇子突然在天牢中自杀而得的病。若不知这位的手腕,是因为杀了自己上面五位哥哥而得的皇位,又暗中取了先帝性命,使其仅仅在位四年,怕是要对他有颇多同情。如果说如此作为之人会对自己的儿子如此珍视,那也不失传为一段佳话。
古代的争斗,想来如此。夺储之战,向来复杂狠厉,不是他所能想象。
津蓝冰也客套,“多谢云皇!”
玉柔薰也是在一旁软软回应,淑女之姿,再是明显。又不知有多少风流才子拜倒在这一颦一笑间。自此,觥筹交错,歌姬舞动,各种山珍海味一一捧上。席中一派奢华靡丽,极为热闹。
“玉制兔首骨骸、绿松石骷髅头、阳刻纹案玉衣、碧玺猫眼贡珠、黄玉雕鸿门宴、白玉马踏飞燕、羊脂白玉桥型笔架、黄玉车马、太极白玉塔、青铜鎏金嵌宝石吊壶、珐琅彩瓷孔雀……”
听着太监嘴中念出的各种奇珍异宝,云厉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西津国和玉荆国这一进贡,至少从表面上来说,是可以说明其求和之心是诚挚可嘉的。
她却食不知味,直到天边一道闪电砰地响起,雨刷刷地打在地上,才惊起她脑中思绪,回过神来。
这场宴席持续到了申时方结束。到那时,雨还是持续流下。云厉离开后,众人也相继离去。直到身旁人几乎散尽,幽韵敲了敲她,她才抬头看了看台上依旧还在的人。她不知现在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有了先前的教训,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她认为的那个人。
花静怜起身过来,到她面前道,“霜儿,走吧!母妃带你回家!”
白潇南也走过来,静静地等着她。她忽然想嘲笑自己,又在期待什么呢?就算是,他们之间也完全撇清了关系。他不再是她的,她也不再属于他。
山水相逢,也只能是陌生人。
她也换了张脸,换了个身份。她有了以前她不曾有的东西。她有了活下去的期盼和向往,她不再以他为中心。她是白霖霜,不再是尚若如。即便有机会回到现代去,她也不敢确定,不能保证,她还是能抛下一切,义无反顾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