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皇子如沐春风,笑容满面,快步扶起甘允超:“甘大人快快请起,您是国之重臣,奕锦可担当不起您这一拜。奕锦此来,专为甘老相国贺寿,并无他意!”
众人又是次第起身,齐齐向这四皇子请安问好,但终究是天潢贵胄,并没有像刚才两位相国到的时辰一涌过去。苏震皱皱眉头,小声问道:“郭相,圣上严令皇子与外臣不相来往,这四皇子却是为何?”郭延玉想了想,回道:“上将军有所不知,这四皇子的名儿便是甘老相国所取,且与甘老相国也有过师生之谊,情分与众不同,自然不可一概而论。”
甘老相国也是欣喜不已,便欲起身相迎,但那四皇子眼明手快,快走几步扶住甘老相国,笑着说道:“老师何须多礼,您且请坐,学生特来贺您大寿!”
甘老相国忐忑坐下后,那四皇子竟是行了个跪拜大礼,众人慌忙随之跪下,那甘老相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但却是老怀大慰,心头不免闪过几丝得意之情。
只听那四皇子恭声说道:“学生恭祝老师万寿无疆,福禄无双。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入南山之寿,不蹇不崩!”甘老相国慌忙扶起四皇子,道:“殿下行此大礼,老朽愧不敢当啊!快快请坐,允超,撤过这席面,赶紧!赶紧!”
那四皇子却是坐在郭延玉之下,韩墨楚之上,笑着说道:“老师,不用过于客气,诸位大人,奕锦原是小辈,还望各位不必拘束,今日奕锦就是老师的学生而已。”
须臾,下人们换上一桌新席面,山珍海味,无奇不有,四皇子奕锦更是高兴,端过一杯酒竟是先敬了众人一杯!但此席面之人个个位极人臣,也不惶恐,均是陪着四皇子一饮而尽。
四皇子瞥眼望见燕然立在一旁,气质与众不同,暗暗诧异,郭延玉小声解释道:“这是西凉燕大都督幼子,上将军着意让他立立规矩,也是玉不琢不成器之意。”四皇子这才释然,遥遥向着燕然举杯示意,燕然只得苦笑着点了点头。
宴席临到终时,又很是热闹过一阵。内宫姚公公带来了当今皇上御赐甘老相国的一块横匾,以示皇恩浩荡、与君同庆的嘉勉之意。
众人跪聆圣谕后,郭延玉便上前揭开横匾上盖着的朱红绸缎。此匾由金丝楠木雕刻而成,金底黑字,皇帝亲笔手书“斗南介景”四个大字,落笔苍劲有力,其中寓意深刻,虽片辞数语着墨不多,望之却巍然大观,令人肃然起敬!众人皆是赞服,甘老相国更是望之而老泪纵横。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宾主尽欢后,四皇子便是头一个辞行,甘老相国拉住他的手,老少二人言笑晏晏,竟是并肩行了一路。
当今皇帝躬勤政事、励精图治,实为一代贤明果决、进退闲雅之明君。皇帝止有六子,大皇子奕斐、二皇子奕辰、三皇子奕雷、四皇子奕锦、五皇子奕宁以及年仅三岁的六皇子奕童。因皇后膝下并无子息,故这六位皇子皆为后宫嫔妃所出。
皇帝有感于历朝历代诸王夺嫡的血腥与惨烈,故本朝不立太子,更是严令皇子们与外臣们不得有所联系,如四皇子今日这般公然到大臣府邸贺寿,非是两人间异乎寻常的师生之谊,那可是大大忤逆了皇帝陛下的龙鳞。
四皇子走后,诸位大臣也便是相继告辞,不多时,熙熙攘攘的园林里止余了两桌甘氏至亲,甘允超笑着对甘老相国说道:“父亲今日好大的面子,便是连皇子宰相也是亲来为父亲贺寿!”
甘老相国却是面色不渝,小声斥道:“糊涂!难怪你为官多年,却仍是毫无建树,更谈不上主政一方。当今皇上春秋鼎盛,皇子们却也是年富力强,眼看这京华暗流涌动,你却懵然不知!”甘允超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忙恭声回道:“还望父亲大人指点一二!”
甘老相国良久不语,望着自己儿子,终于还是说道:“陛下这六位皇子,现有四位皇子业已到了开府建牙的年纪,试问谁甘心一辈子做个闲散王爷?试问谁不觊觎那九五之尊的皇帝宝座?宫中早有传言,陛下有心放这四位成年皇子下来各部历练,以考量日后谁来克承大统。现在你知道了,这四皇子此来也是别有用心,允超,凡事还是多多用心琢磨才是正理!”
一席话说得甘允超汗流浃背,细细品味父亲话里的深意,一时倒也似有所悟。甘老相国伸手唤过燕然,和声说道:“五哥儿今日辛苦了,等下与卓儿、越儿等一干兄弟好好喝上几杯!”燕然笑着回道:“外公,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孙儿今日的际遇,一位皇子、三位相国,一位尚书,便是连大舅也是堂堂的户部右侍郎大人,试问孙儿又何苦之有?”
甘允超也是笑了,道:“便是有,你小子必然也是甘之若饴!”
当夜燕然与甘氏家族一干子侄辈是喝得天昏地暗,他酒量甚豪,自是大杀四方,倒是很为西凉在酒桌上大大露了一回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