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纪又穿上了那身蓝衫子,叫晨风吹地轻轻的抖动。人坐在马上微微带笑看她,手抓着缰绳落在身侧,腰间挂了块青玉,衬的他指节干干净净。
“我与几个朋友约好了这几日到肃清县的郁林中射猎,既是顺路,便正好护送你与伯父伯母。方才已经见过你父亲母亲,他们在前,我跟在你车旁。”
宋言这时看见,他身后果然还有几个侍卫样的人跟了上来,身上皆配了刀箭。
宋父官职不低,但因是文官,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他是自己未婚夫婿这事,现在满建安都知道了。如此不仅合乎规矩,倒也是给宋家撑门面了。
宋言能明白他用意,这更也是在看重她。这番行径任谁都会受用,宋言亦是如此,紧接着便与他笑着点了点头,“如此真是多谢你了。”
张纪却微挑了眉梢,轻笑着道:“何必言谢。”
此中意味不言而喻。
宋言有些羞赧的又点了点头,放下帘子坐回车中。
马车辚辚走起,坐了半刻,宋言还是问车夫道:“余叔,你可见到江道长了?”
张纪听见声音,侧目看向那晃动的窗帘,听那车夫回道:“江道长说在车后跟着,叫姑娘安心。不会有危险的。”
宋言听闻了江潋所在,立时想再去掀帘子看看,但晨光将张纪的影子投在她的车窗上。她能看见那道侧影正也看着车中的她。
想了一瞬,还是转身到了另一侧,掀开了帘子探了头往后看去。
车后还有两辆车,车上是祭祀用物,还有带给族人的礼物。除了自家家丁,还有许多停步注目的行人。人头攒动后,终于远远地看清了那道白影。
似乎也正朝她望过来,晨光打在他脸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但那眼中应当带着笑意的吧,宋言想着,又坐回车中,心中这时安稳了不少。
已经走了近半个时辰的路,意禾见她终于坐稳,于是笑道:“姑娘不要太担心。我瞧着今日没吃药一点事也没有。江道长又是跟着的,放心好了。”
意薇摸了摸她凉透的手指,将一个护手递到她手中,也道:“要不是风太凉,两边帘子打起来,这一路景色也是极好的,倒省的姑娘枯燥。”
窗外的张纪的影子遮了些晨阳,恰巧投在宋言半面脸上,宋言挪了挪身子,又重新坐在透光处。
“不必了,确实是冷的。”
按正常行速来算,酉时是刚好能到肃清县的,如此行车也不用太过着急,虽劳顿,倒悠然。
但路程走过一半多的时候,天却忽然阴沉起来。黑云压顶,必是一场大雨要来。
宋父想到肃清县中有一段路是每逢雨季就要困马陷车,这一车队很有可能就会困在那处。加上若遇大雨,处处都会难行,于是下令加快行程,争取申时能到。
车中颠簸坐卧难安。宋言只得叫意禾意薇两个将备着的厚实衣物垫在座上,才算可以忍受。但山雨欲来,风愈发凛冽。
车上坠饰撞在门上叮当乱响。宋言正心烦意乱,掀开帘子一看,就见张纪正抬手将那东西摘了下来。
猛风裹挟着一阵湿气涌进车中,宋言被吹眯了眼。
见她掀帘,张纪将那铜鱼递向她道:“放到车中吧。太吵了”
宋言连忙抬手接过,却见他手指已经叫风吹的泛红,再看其身上衣衫尽皱,束在冠中的头发也叫风吹的乱了。
他毕竟是侍郎之子,怎好叫他在这般恶劣的天气中还守在她车边。等会下起了雨岂不要将人淋湿。
宋言立时道:“要下雨了,你还是去坐车吧,我叫后面的人将放布匹的车空出来。你千万别淋了雨。”
这一张嘴,叫吃了满肚子冷风,方才还算温暖的身子顿时凉了个透,可想而知骑在马上的人该有多冷。
张纪回身看了看几辆随行车。抬眼看了看愈发沉坠的乌云,却道:“不了,很快就能到了,淋些雨无妨,骑马还松泛些。你坐稳,别再开窗,风太大了。”
宋言见他态度坚定只好点头,身子忍不住开始打颤,转身拿了护手递给他,“那你将这个戴上吧,别嫌弃颜色不好看,总好过冻着。”
张纪垂眼看那淡粉的护手,本不想要,又见她发髻叫风吹得快要散开,一双眼圆圆的看着自己,心思一软,抬手去接。
指尖很凉,手心刚托住宋言手背,就见她颤了一下松了手。
再去抓时,那护手已被风吹走了。
两人都急的扭身看去,却见那护手在风里兜了一圈,被江潋抬手攥了住。
宋言不知为何忽然心里紧了一紧。眼睛不由自主跟着江潋移动。
江潋这时迎着风打马上前。面色无甚波澜,将那护手递给张纪。
张纪点点头接过,这次握的很紧,与江潋道:“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