瑱王兀自瞧了瞧身上的常服, 问女儿:“你说父王是不是去换身官服见他们?”
亲王所穿的紫锦袍子、龙纹玉带, 很能衬出他的气度, 用威严碾压一个『毛』头小子, 他还是极有信心的。
裴澄瞧了他一眼,撇嘴:“父王还是穿成这样的好,不会把人吓跑。”
裴豫一怔, 吹了吹胡子:“臭丫头, 去去去, 你的事儿我不管了。”
不嫁才好, 他还省下份嫁妆呢。更妙的能多陪他几年,嗯哼。
裴澄见她父王要甩手, 连忙换上一副笑脸, 拖着他宽大的袖袍撒娇:“父王,女儿错了。”
瑱王年轻的时候受不了自家夫人软软地跟自己说话, 到了后来又怕女儿发嗔语, 憋了一会儿, 见女儿要哭,立即道:“好了好了, 一个小小的顾玠,你不用这么在意。我随便去见见他就是。”
裴澄这才破涕为笑, 跑到正厅的屏风后面偷听大人说话去了。
瑱王信步来到正厅,见到两名玉面少年郎, 捋着胡须笑道:“都说江浙多才俊, 来此一见, 果然如此。”
他没有直接夸顾玠,而是连同江南的士子一道夸了。
郑景和顾玠连忙行礼:“见过瑱王。”
“坐吧。”裴豫没什么架势,温和地道。
郑景和他旧相识,也不怎么客气,就在椅子上坐了,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喝着茶。反正这次没他什么事儿。
顾玠多少有些忐忑和拘谨,心中埋怨郑景设局把他带到这儿来,这会儿进退两难,真让人头疼。
“浙西遭逢旱涝两灾,朝廷赈了灾,也减了税赋,可民间还是『乱』哄哄的,盗贼四起,把个好好的富庶之地弄的人心惶惶,真叫人痛心呐。”裴豫一边喝着茶,一边同他们闲聊。
男人见面,除了聊国事,还能聊什么呢。
聊琴棋书画,呵呵,他暂时没那个闲心呐。
“朝廷虽然免征浙西两年的赋税,但盘踞这里多年的官吏却趁机浑水『摸』鱼,私下里放出许多名目,都是朝百姓伸手要钱的,『逼』的急了,有些人铤而走险遂不务正业,搅的这里的局势,不安稳呐。”顾玠摇摇头,语气稳重道。
“顾公子说的很对,本王这次上任浙西节度使,就是要剪除这些根深树茂的官吏,还浙西百姓一个安居乐业。”裴豫眼眸闪亮,一腔正直地道。
顾玠:“殿下一心为民,令人感佩。”
想不到皇室之中还有这样平易、有担当的王爷,倒真教人刮目相看。
瑱王皱眉,印堂之中川字纹明显:“本王是有此心,可随我南下的幕僚八人之中,三人老迈,不习水土,中途就告老还乡去了。另外五人,都是北地之士,难免不谙这里的门道,本王身边,实在缺一位得力的心腹助手,想做出一番事来,难矣!”
“瑱王殿下的为难之处,我倒是有一位高人推荐,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出山。”顾玠道。
裴豫:“……”
狗屁的高人,我这是在等着你自荐,留在我府中和裴澄培养感情,懂否。
“不知顾公子说的,是哪位高人?”饶是这样,他还得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来。
“听闻余姚有位穆聿林,曾是六年之前的进士,后不习京中水土,辞官在家中闲居,殿下请他出来辅佐,定能成功。”顾玠朗声道。
“穆聿林?”裴豫伸出手指在紫檀木的桌面上敲打几下,“本王在京中也曾听闻他的大名。”
顾玠说的这位,他已经派人去请了,唉呀,用幕僚这一职位留人的计策不成了,换招吧。
“你们二人来过浙西吗?”他又抛出一问。
郑景:“不曾来过。”
顾玠:“在下甚少出门。”
“那不如趁此机会,在本王府中住上一段时日?本王和你们一起,游游浙西?”裴豫的姿态放的极低,但语调之中,却有一种天然的压迫,令人不敢拒绝。
顾玠起身赔罪道:“能陪殿下看看这里的大好山川,是在下求之不得的事情。然而,家父不得已辞官回乡,心情多有郁闷,在下已经说定赶回家中安慰他一番,不得已辜负王爷美意了。”
顾之仪辞官,还不是因为继母吉氏跑到北地去闹,无论如何也要他回到金陵为她养老送终,孝字大过天,他能奈何,只好违心地上了辞呈,回家闲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