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来愈清晰。
秦真没回应他,又昏睡过去。
门微一响,姜琬回身,见是离年取了棉衣过来:“路上遇见人了吗?”
离年否认:“这么大雪的,谁出来。”
姜琬没说话,把炭盆挪近些,揭开被褥,刚想伸手去脱秦真的外衣,忽又缩了回来:“离年,还是你来吧。”
离年嘻嘻笑道:“公子这般人物,他哪儿配让您给他宽衣解带的。”
姜琬但笑不语。
离年利索地扒掉秦真身上乞丐不如的破烂外衫,正要往上套棉服,忽然触到他腰间硬硬的:“咦,公子,这是什么?”
姜琬凑过去,脸『色』一变:“取出来。”
他见那信笺没用兵部的官方信封,缄口处写了个宗府字样,立马接到手里,来不及多想,边往外走边嘱咐道:“你照料好他,我出去一下。”
朝廷有探子,也有专门用于传输情报的驿站驿卒,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否则,秦真不会穿着百姓的衣服私自来找他。
姜琬不敢耽误,匆匆赶至宗府,却听宗府的人道:“姜大夫来的不是时候,陛下下朝后忽然叫了太傅过去,太傅尚未回来。”
“真不巧。”姜琬暗暗叫苦,头一次遇上这种事,他着实不知该怎么办:“你家小姐在吗?”
就算找不到宗东方,和宗小茹商量一二也是好的。
那人看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姜大夫到暖阁里坐坐,小的去请小姐出来。”
姜琬忐忑地等了会儿,在暖阁口站着,见人来了忙迎出去:“叨扰小姐了。”
宗小茹进来后宽了披风,『露』出内里穿的宽袖高领小袄,一袭八幅褶裙,脚上是一双绣花鹿皮靴,整齐刘海下的那张娇靥,艳若桃李,恰为这漫天白『色』添了抹亮彩。
宗小茹屏退跟来的人:“公子这时候赶过来,可是有要事?”
姜琬点头,从怀中抽出封信:“这是从边境来的,给宗太傅的,你瞧瞧。”
宗小茹杏眸浅阖瞧了两眼,忽然双手颤抖了下,粉面苍白:“这……”
“小姐认得这字迹?”姜琬跟着她紧张起来。
宗小茹道:“这是梅将军的绝笔,他或许已经战死了。”
姜琬大骇:“这……怎么可能。”
梅三韧,镇北将军,据说能在上万人中取上将首级而自己毫发无损,他怎么可能死的悄无声息,到现在连一丝消息都未传入朝中。
“唉。”宗小茹长叹一声,眼角泪光莹莹:“梅将军是父亲这么多门生中唯一一个从戎的,他为人高洁,私下从不和朝中官员来往……父亲曾说,只要他一日没有书信回来,一日就是平安的……”
若一旦有书信回来,大概就是绝笔了。
姜琬大骇:“这……”他压低声音:“可朝中未听到一丝风声。”
不会等听到风声时就是北夷的大军『逼』近京城之时吧。
宗小茹收了那信,沉默半晌:“公子,你有何打算?”
姜琬被她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我也不知。太子那边,说不定已得到风声,我过去瞧瞧,这信的事……”
既是私信,他就不便过问了吧。
宗小茹不是迂腐之人,拿出信来三两下撕开,方才过目两行,一个支撑不住就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姜琬被她的失态吓到,就着她的手一目十行扫了一遍,浑身也把持不住地颤抖起来。
梅三韧在信中说,一百二十年前在北境一夜之间亡了十万大军的玉灵雕重现,已杀三千人打了招呼,还将在七日内杀光戍守边境的所有朝廷军队和百姓,他自知厄运难逃,乞求宗东方在京中看顾他一家老小……
玉灵雕。
那是一众邪术的代号,当年,北夷人就是靠着它,一月之内南下六百公里,亡了前朝。若不是后来他们天降奇象,扰的这邪术失灵,太/祖皇帝这才趁机夺回疆土,重建华夏人统治的南朝。
七日。
姜琬抖着根根如玉的手指拿过那封信来,看了一眼落款,双腿也跟着不稳起来。
这么说,北夷人已经快接近京城了。
“他们所到之处,人人犯邪,奏报根本无人送的出来……”宗小茹冷汗淋漓,这才蓦地想起来:“你这封信是谁送回来的?”
她真想这信是别人冒充的梅三韧的手迹,可她辨别过了,是真的。
“秦真,秦小将军。”姜琬道。
宗小茹怔了下:“他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