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多一口人也多出很多事来,葬礼结束后,赵家人很忙了几天,特别是陈岚,熬夜给女儿做新衣,把平时想做而做不成的花衣做了个够,将秀打扮的漂漂亮亮。
但何秀并没有融入到赵家生活中,问一句答一句,上桌吃饭缩手缩脚,菜也不敢多拣。除了小宝,看谁都是怯怯弱弱。这让陈岚倍感心痛,对她的爱也格外多些。
好在向阳胡同的孩子多,他们总有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法,什么堆雪人,打雪仗,溜冰等。这让何秀暂时忘记失去爷爷的痛,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胡同里的孩子还多了几位新伙伴,一位是周翠翠,另两位是牛向东牛美丽。
许婷婷对牛美丽的加入很感冒,但脸上没有流露出不满。她采取紧逼盯人方式,寸步不离刘五一,不给他们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周翠翠是冲铁蛋来的,在她脚好后,两家人还在一起搭了段伙,直到蔡茂盛调回钢厂才断了联系。但大人从孩子嘴中还是知道对方近况,甚至还利用他们来打听。
有时龚丽君会漫不经心问女儿:“琴练的怎么样?最近你干爹那忙不忙?不忙就让他多教教。学东西要持之以恒,不能半途而废。”
有时蔡茂盛会对儿子说:“翠翠是不是总在食堂里吃?她妈妈给她做饭没?你问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回头爸来做。”
就像翠翠说的那样,铁蛋不是铁蛋,是糊涂蛋。他总是一五一十的把家庭琐事向她汇报。甚至连他爸戒烟,为什么戒的?因为龚妈妈说吸烟不好之类的父子间对话也说与干妹子听。
周翠翠是有心人,凭着敏锐的少女直觉,认为她妈和干爹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暧昧情愫,只是他们抹不开面来捅破窗户纸。所以一放假她就不着家,拿自己做榥子,引她妈妈到胡同里来,促使他俩时常碰个面吃个饭。
她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两位大人配合的也很默契。一个会多煮点饭,一个下了班就来找女儿。然后一个说:吃了再走吧。另一个答:好,这次吃你的,下次我请客。一切都那么自然,久而久之就成为习惯。当然周翠翠往向阳胡同里跑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她喜欢这儿的热闹以及和铁蛋在一起的刺激。
“来找翠翠啊?”彭胜利下班后去菜市场准备带点豆制品回家,看见龚丽君也在买菜。按道理她要买菜也应该在医院附近,舍近求远的跑这来,只有一种可能,这菜是往铁蛋家拿的。
龚丽君尴尬地浅笑:“她在这玩野了,整天不着家。”
彭胜利暗暗摇头:这二位脸皮子真薄,还拿孩子做掩护。她故意说:“以后有你忙的,又要照顾好家又要工作,不容易啊。”
龚丽君会错她的意思,问:“是不是对我的工作有新的安排?”
“你还不知道啊,”彭胜利故作神秘地说:“你们家老蔡升官了,钢铁厂第一副厂长,厂D委委员。今天市里刚下的文,他没跟你说?”
“他说这个干嘛,我们俩只是因为孩子才偶尔见见面。”龚丽君脸色微红。
“哦,那是我会错了意。不过医院同事都以为你们要成俩口子,有的还问我该怎么随礼。”
“没有这回事。”龚丽君的脸红的像苹果,在白围巾的衬托下煞是好看。
彭胜利呵呵直笑:“你说句实话,和茂盛在一起开不开心。”
龚丽君扭扭捏捏道:“他菜做的好吃。”
“你这丫头,开心就开心,还找借口说菜做的好吃。”彭胜利乐道:“说正经的,你心里有没有他?”
龚丽君脸上嫣云密布,就像十八岁的怀春少女,两眼汪汪的轻言细语:“和他在一起心里踏实。”
“这就对了,说明你爱上了他。”
龚丽君忙说:“SJ,别乱说,怪丢人的。”
“有什么丢人的,我家援朝和淑梅老腻在一起,我叫他们在人前避着点,知道这小子跟我说什么吗?他说:‘妈,爱情是神圣的,你不能用老思想老眼光看我们。’我说:‘好,我不管。你们上外头腻歪去,让派出所再抓一次……”
“他俩还让派出所抓过?”
彭胜利见自己说漏嘴,忙岔开话题:“那是误会,倒是你和茂盛之间,总得有人先说出来才行。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知道他怎么说你的不?不知道吧,我知道……”
她调足龚丽君的胃口,才不急不忙的款款而言:“有一次我与他闲聊,无意中扯到你,听他话的意思是喜欢你。但跟你一样也是让我别说,说你万一没那意思,见面还尴尬。唉……你们俩心中彼此都喜欢对方,又都不敢说出口。要是指望茂盛先说,恐怕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他这人我最清楚,当初和铁蛋妈也是这样,明明喜欢的要死,可就是憋在心里,后来还是铁蛋妈主动提出来。啊……扯远了,扯远了,瞧我这老糊涂都说些什么呀。”
龚丽君轻咬艳丽的红唇,小声问:“铁蛋妈人怎么样?”
“她跟茂盛是大学同学,在钢厂做检验员。能歌善舞,唱的还很好听,跟婷婷妈都有的比。唉……红颜薄命,生下铁蛋后没多久就得了病,还没拖到一年就过世了。”
“她是怎么追铁蛋爸的?”
“这个我倒是亲眼见到。那天下班晚,在巷口听到他们说话。铁蛋妈说:‘喜欢我不?喜欢就点头,咱俩明天就去领证。’我没听到茂盛回答,估计是在点头,因为铁蛋妈又说:‘好,明天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早就知道你喜欢我,等了几年你都不开口,再等下去我都要变成老太婆。你脸皮怎么比女人还薄?’接着才听见茂盛说:‘我怕你不同意。’我看你就别指望他来说破,要不要由我这个老太婆当你们面点开来?”
“别,别,”龚丽君急忙道:“容我再想想。”
“别想太多,岁月不饶人啊!趁着年轻赶紧办事。热乎乎的被窝,总比孤枕寒衾好。”
龚丽君满怀心思走进蔡家,这个家来过几次后,竟如进自己家一般熟悉。她把挎包挂在堂屋的脸盆架上,提着菜进房。蔡茂盛正哼着小曲在切菜,她埋怨一句:“不是说好我买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