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中也不忘用上巧劲,志远被推得“漂”出了门外。人虽被推出很远,却不会摔着孩子。
志远撞开了门帘,跌在门外,就看到他的爹爹突然弯腰,张大嘴呕吐起来,哇的一声,吐了一大滩。
志远爬起来就往屋里冲!
屋里一股子呕吐物的酸腐味。
这刺激得海山再次呕吐起来,这次呕吐不象刚才,吐得是早饭的东西,而是稀稀的像水一样的东西,且吐的时候,是喷射性的!
两父子的脸,一下子都灰了!
他们都明白!
这是——霍乱!
志远没有犹豫,伸手就去搀扶他爹。
海山也没有犹豫,一脚把他踹出了门!
“快回磨坊去!我自己能治自己!”海山吼完这句,捂着肚子就往茅房跑,腹痛如绞,他要拉稀,已经快憋不住了。
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海山从昏睡中醒来。
他觉得喝,口干舌燥,浑身上下,像被人抽了筋似的,没有力气,还浑身关节都痛,整个人像在半云半雾里漂,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好一会,才对眼前的景像有了辨识,意识这才回到了自己的脑子里。
屋里点着灯,这是自己的家,他躺在自家的炕上,身上盖着被子,他的宝贝儿子志远,坐在炕沿上,单手支在小炕桌上,托着头,在打瞌睡。
瞌睡中,志远小小的胳膊支不稳脑袋,每过一会就会晃一晃,看得海山心中好生疼惜。
海山记得,自己突然间又吐又泻,他自己就是大夫,很清楚自己是染上了霍乱,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保护他的远儿不要传染上,他命令孩子,立即回火磨坊,洗手洗脸换衣服。
但没用。这臭小子,这回竟然很不听话。
海山记得,自己当时是忍着让人晕眩的腹中绞痛,骂他,甚至还打他,但这小子,这次却执意不从,倔得如一块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死也不走,硬是留在自己身边,服侍自己吐、服侍自己拉,清理污垢,喂水喂药,还把自己给他的玉枢丹,拿来喂给自己吃。
骂他打他时,远儿说的话,似乎还就在耳边:
“爹!你就我一个儿子,你病了,我不服侍你,谁服侍你!”
“我不走!爹!你打死我,我也不走!我们两父子,一条命!”
妈的,欺负自己生病,竟然敢如此不听话,等自己病好了,看老子怎么整你!至少抽个几条帚!还是狠的!
孩子竟敢不听话,但也真的至纯至孝,海山既想用条帚抽他的屁股,也想好好的抱抱他,好好的疼他。
“远儿——”海山轻唤一声。一开口,就感觉喉咙里毛糙糙的,又干又痛。
志远瞌睡中摇晃的身子猛的一抽,人立即就醒了,跟着就跳下炕,几乎是反射性的从炕边捧起一个刷得干干净净的铜洗脸盆,紧张的问:“爹,想吐?”
海山轻轻摇摇头,一边咽咽口水,准备润润喉咙再说话。
“爹,是要拉?”志远又紧张的问,边问边放下脸盆,飞快的把放在门后的便桶给移了过来。
那熟练劲儿,看来已经是服侍过很多次的拉和吐了。
“水……爹要喝水。”海山说道,有气无力的。
志远听了,点头应一声,立即把便桶推回原位,跑出去洗手,然后回屋,给他爹捧上一杯温吞水。
海山支起身子,喝了一口。
“甜的?”海山咂咂嘴,问道。
水有点甜,很舒服,海山一气就把一杯水全喝了下去。
“我放了点冰糖。”志远道:“我记得爷爷以前说过,吐泻剧烈,会让人失水抽筋,喝水不能用白水,最好加些糖,至不济也要下点儿盐,昨天爹爹抽筋了,我就用家里的一只鸡,和人换了些冰糖。”
以前老杜头喜欢把志远带在身边,志远不喜欢学医,他更喜欢读书和做小生意。但他的记性极好,大人说的话,只要是他能理解听得懂的,就不会忘记。
喝了水,海山感觉舒服了好些,志远又从他手里把杯子接去,还用手巾,轻轻的帮他抹去嘴边的水迹。
海山看着他,心头温暖,有儿万事足啊!有儿子——真好!
志远又倒了一杯水,拿出贴身藏的玉枢丹,服侍海山吃药。
一盒子的玉枢丹,只剩下最后两颗,海山吃了药,问志远:“给你两盒玉枢丹,还有一盒没开?”
“嗯。”
“呕吐稍止,就可服汤药了,远儿,剩下的那盒子药,不要开,你好好收着,以备万一。”海山郑重的交待,事到如今,再赶孩子离开,已经没有意义,他怕孩子万一染病,那可就是救命的药了。
志远明白海山的意思,看着他爹面色苍白,眼窝下陷,两颊深凹,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的模样,心里很是难过。
海山染了霍乱,志远已经很难过了,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第二天,家里来了一堆警察,以通匪、窝脏,藏匿罪犯庆文秀并助他逃跑的罪名,把杜海山给抓了起来,村民们纷纷为海山说情,但警察在西厢炕洞里,翻出了一支匣枪,这可是私藏枪支!也不管人是否正在病中,人马上就被押走了!
志远简直要发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