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加速,站台上人又拥挤,志远在站台上奔跑的速度受阻,速度不及火车快。
李熙隐约听到志远在喊叫:“先生!谢谢你的书,还有……”
还有什么?声音被火车的轰隆声淹没了,听不清,火车在加速,已经完全驶离了站台,而志远也已经追到了站台的尽头,无路再追了。
没有路了!志远略一犹豫,就纵身一跳!跃下站台,沿铁轨继续追!
李熙吓得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慌忙大叫:“小远,危险!离火车远点!”
还在后头的海山,见状更是甩下了虚云,向志远急掠,一边大吼:“远儿,快回来!”
火车轰鸣,志远根本听不清李熙和他爹在吼些什么,只拚命的追着车,病了几天,身体不如平时轻盈,一个不小心,踩在几个垫抌木的麻石子儿上,脚一滑,失了重心,前冲的力道又大,一个趔趄,整个人就飞扑跌倒在枕木边,离飞奔中的火车极近,只有一尺左右!
李熙吓得心跳都慢了半拍!
孩子倒在路轨边上,身边是呼啸飞驰的火车!孩子摔得晕乎,爬起身就是危险!
李熙冲着志远急吼:“趴着别动!”
火车奔弛的轰隆声太大,李熙深恐自己说的志远听不到,情急大叫:“厚辉!快!救孩子!”
志远的危况,朱厚辉看得亲切,主子一声令下,朱厚辉便猛然一下,把李熙一把从窗边拉开,然后迅速钻出车窗,先是双手扒窗将身子吊在车外,然后奋不顾身的一跃而下!
志远跌扑在路轨边,这一头,海山跳下站台向他掠去,那一头,朱厚辉从车窗跳下,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也向志远急奔,危况看得站台上的人惊叫连连!
志远还真没听清李熙喊的是什么,火车在他的身边呼啸而过,轰隆声震耳欲聋,身子下的地皮儿都在抖动,火车飞奔掀起的风,带着呛人的机油味儿和热气,不但吹他一脸的沙尘、眼都睁不开,还鼓起他的衣服,仿佛要把他卷入车底似的,吓得他都不敢动。
朱厚辉先到,不敢大意,放低重心,贴地皮儿把志远从抌木边拖开,海山跟着也到了,三人抱在一起,直到火车从他们身边完全驶过。
在路轨区是很危险的,三人忙退回站台,志远脸色青白,喘着大气,犹自惊魂未定。
“小远,伤到哪里没有?”朱厚辉关切的问。
志远这一跤,身上衣服厚,有没伤着看不出来,左右两手都有擦伤,明显是跌扑时在地上磨的。
志远却不答朱厚辉,只看着他爹,气息越来越急促,让他惊恐的,不是方才的生死一线,而是他爹海山正神情冷峻的看着他,表情并不是多凶狠,但已经让志远吓得腿都有点儿软!
爹爹不问自己有没受伤,而是这么冷眼瞧着自己,这说明自己耍的那点小聪明、自认摔得天衣无缝的那一跤,压根儿就没逃得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爹的眼神也真是忒好了,站台上那么乱,人那么多,都没能阻碍爹的视线么!
志远心中直叫苦,今天被爹一顿狠削是跑不了的了,只差在爹爹是在这里就当众打他呢,还是给他留点儿面子,回家后再打。
志远害怕,害怕他老子火气上来,就在这里,当众打他,那么,自己失去的,不只是尊严,还有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拜李熙为师的机会。
海山剜着儿子,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打死这个为了出人头地,不惜轻命的不孝子!
自己这么疼他,花了多少心血,才保住他的一条小命,他竟然为了博取李熙的垂青,用自己的性命来当赌注!
他是杜家的独苗,自己唯一的孩子,他就不想想,如果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会痛杀他老子!
志远刚才那一跤,摔得几乎毫无破绽,可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海山!
知子莫若父,何况志远的武功,还是海山亲自教的!
海山知道,刚才孩子踩在麻石子儿上,脚滑失了重心是真,可跌扑在枕木边上,是假!
以志远现在的功夫,他完全可以控制好身体,不跌或跌在更安全的地方。
他是故意跌在离火车那么近的地方,是眼见机遇即将消逝,不惜冒险创造出一个危急的情势,为的就是让李熙担心,留住李熙!
这孩子,什么时候,心机变得如此之深了?!为了追随李熙,苦肉计玩得比李熙那个还要绝!
孩子追随李熙,就是要长期离开自己!这是孩子,要主动的离开自己!
海山心里失落,嘴里发苦。
要没有朱厚辉在边上,他一定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妈的白眼狼!你以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的命,是我和我爹用性命、用心血换来的!你竟然敢轻贱?!
可海山忍了,要打,也回家再打,李熙虽然被火车载走了,可朱厚辉却跳下了车,方才李熙的喊叫虽然他听不清,可海山会唇语,知道是李熙让朱厚辉来救孩子,还知道李熙冲着朱厚辉喊,叫朱厚辉留在奉天等他,他下一站就会下车,然后再转回奉天来。
孩子的苦肉计成功了,已经随车远去的机会,就这么,竟然就这样,被他又给拉了回来!
他若在这里打孩子,那么远儿不惜拼命换回来的大好局面,说不定就会被葬送!
他不忍心!
海山克制着自己,为了不让朱厚辉起疑,甚至对着志远,故意声色俱厉的嗔怪道:“刚才多悬啊!你差点没命了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