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差不多四点钟的时候,风雨突然变得更大了。
特别是那风!
狂风狰狞的咆哮着,像一个邪恶的魔鬼,放肆地撕扯着整个世界。
林家炕上,林有一手抱着身子滚烫的父亲,一手揽着全身在发抖的母亲,他知道,他现在就是年迈父母唯一的依靠,他必须坚强,可是,他的心,在震颤!
他害怕,害怕他爹就这么离他而去,害怕他家的泥坯瓦房,顶不住这风雨,害怕这该死的狂风,会将他们原本就已薄瘠如纸的家业,瞬间撕扯得支离破碎。
头上瓦面上已经几度传来不好的声响,估计是狂风刮断的树枝什么的,砸在了瓦面上,每一次,都让林有心惊肉跳。
更让林有害怕的是他爹的状况,痰声在他喉咙里,呼嗤呼嗤如鬼叫般吓人,脸色潮红,可一双眼睛却越来越无神,眼神都要涣散了。
“王……王大夫怎么还没来啊……啊……?”林有的娘,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快到了,快到了……”林有连忙安慰父母,他比他娘更心焦,大夫要不来,爹只怕熬不过今晚!他盼着小李能快点把大夫请来!
可他也心知,哪有那么容易!
“小李”走后没多久,风就大了很多,这么大的风雨,王元明肯定不肯出诊,那小李,很难能说服王元明,因为这样的风雨,人在路上行走,除了危险,身上肯定全湿透,那王元明又惜命又惜他那身衣裳,怎么会肯来!就算是小李能说服了王元明,也必是要等风雨过去后,才肯来。
外头突然一阵子紧急的锣声,有人在大叫:“起水啦!离水边远点!不准过桥!”
林有心里格登一下,起水就是雨太大,村前的小溪是洪水排泄的通道,这会子水位暴涨,把进屯的小木桥都淹了。
小李去请王大夫,虽说极难请到,可万一他真的请到了呢,那桥,现在可过不得!
不行,得去看看!
林有把他爹交给他娘扶着,自己仍是将那顶破草帽,扣在头上,然后出门向村头的木桥走去。
风那个大!
要不是用手在头顶上按着,林有头上的草帽,老早就吹飞了!
村里人家房前院后的树木,狂魔乱舞般不停的摇曳,身边听到的声音就如鬼叫般吓人,林有只感觉骨头都轻了,身体似乎长了翅膀,只要他跺跺脚,就能被风带着,飞离地面!
林有还没走到桥边,就已经听到了水声轰鸣,走近一看,妈了个巴子的,平时那潺潺流水的小溪,现在成了污浊翻滚的洪流,奔腾咆哮,声势吓人。
桥边有些人,在大声呼喊着什么,林有赶紧向对岸看去,对岸有两个人!
林有心跳加快,难道那小李真的有本事,在这种恶劣天气下,都把王元明,给请了来?
林有冲前一看,桥头有几个村民,正在向对岸呼喊,有的人在阻止对岸的人过桥,因为洪水已经漫过了桥面,有人的在叫对岸的人快点过桥,再不过,就过不来了。
而对岸,有人冲林有招手,大叫:“林大哥”!
林有一看,竟然真的是小李和王元明,王元明穿着胶皮洋雨衣,而小李,估计是带去的雨伞被风吹飞了,而在王家找不到第二件洋雨衣,现披着蓑衣戴着斗笠。
“小李——!”林有激动万分,他爹有救了!
急急的就要往桥上冲。
边上的村民拉住他:“找死啊,水那么急,桥随时会被冲走!”
林有挣扎:“放开我,我爹快不行了,等王大夫来救命!让我过去,带他们过来!”
情势危急,桥那头的小李倒没乱了方寸,大叫道:“林大哥,要救你爹,就给我听着!冷静!快去找结实的长绳,抛过来!当保险绳!”
林有一听,醒悟过来,立即停了挣扎,和村民们简单商量几句,立即行动去找绳子,很快就有一粗一细两条绳子找了来,粗的一条,湿了水较重,林有亲自操刀,将绳尾交一个村民拉着,自己提起绳盘,先降低身体重心以畜力,然后猛然发力原地急转了两个圈,再“呼”的一声把绳盘向对岸掷去,成功的将绳盘掷到了对岸,对岸的小李也不含糊,及时扑向绳盘并抓住!
成功了!桥边的村民们一片喝彩声!称赞林有的功夫俊!
那边的小李二话不说,就把绳子往桥头的一颗大树上绑,一边大喊:“你们那边,找几个人拉紧了,我们一会扶这条绳子,从桥上过河!”
众人这才知道,这粗绳子,小李是准备这么用的,这倒是个保险的法子。几个人立即拉紧绳尾,调整绳子横过的地点,好让绳子正好在桥面的上方。
说话间,细的绳子也被林有栓上个秤砣为重物,将细绳的一端,甩过了对岸,小李急忙将那较细的绳子,往王元明的腰上绑。绑王元明时特意留了两米的绳头,绑好了王元明,就把绳头,也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林有和另一个村民拉着细绳,看着小李利索的动作,不禁佩服,这小李,看上去也就二十不到的年纪,临危不乱,动作干脆利落,透露出一种势在必得、说一不二的霸气,让现场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听命于他。
“快!”小李把王元明,往桥上推!
可王元明却迈不开步,那木桥桥面已被洪水漫过,不见桥面,只有围栏还露出水面,在水中摇晃,洪水湍急,打着漩涡。
王元明大叫:“不行啊,看着那水打转转,我就眼晕,我不过了!”
小李在他身后拍着他的背,安慰他:“别怕,就几步路!他们那边会拉住你腰上的绳子,你抓紧粗绳,一步一步挪过去,你后头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