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志远是在海山给他推背时入的眠。
志远以前落难时,曾被古蝎子在他背上烙了一条几乎满背的蝎子烙印,那烙印疤痕,可是看得海山的师傅都摇头的,说好好的孩子,废了!因疤痕牵拉,以后再弯不下腰。
可海山就是不信那个邪,等孩子病情稳定,背上的毒疮收口后,每一个晚上,在睡前都坚持,让志远,保持牵引背部皮肤的弯弓姿势,枕着他的胳膊睡下,而海山,则以松节油帮志远推拿背部,每晚至少两刻钟的时间!三年如一日!多少个夜晚,孩子已经呼呼入睡了,海山仍然顶着睡意勉力坚持,硬是用他的一双肉掌,用三年温柔的推搓,把孩子的背皮软化拉长,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的努力,愣是让孩子能自由的重新弯下腰!
后来,志远追随李熙离开了海山,可每次回家探亲,海山仍会为孩子推背,这不仅是巩固成果,更是因为背部俞穴多,推背能帮体弱多病的孩子强身健体!
志远本不想睡,一直想害爹爹的钱益三已经被他做掉,他想从爹爹嘴里套话,看是不是又有人想对爹爹不利,可不知是自己太累了还是爹爹推背推得太舒服,志远只觉得脸皮子有千斤重,不一会就顶不住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心里始终存在的那一点挂念,让志远在梦里也一直挣扎,终于醒了过来。
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铺盖与平时的不同,让志远立即想起这不是在李熙家自己的房里,也不是在学校宿舍,这是在熙德堂旧址,他和爹爹在一起。
伸手一摸,身边没人!志远吓得一咕噜就爬了起来!
熙德堂作为民居时是没有电灯的,被志远买下作为熙德堂的办事处后,才花钱装上了电灯,志远拉亮电灯,眼一扫,炕上除了自己的铺盖,边上还有爹爹的铺盖,炕桌上,还放着爹爹的旱烟具,可爹爹人影全无!
爹爹哪去了?茅房?
志远抓起件衣裳,边穿边往门外跑,脑子里想的是,如果院子里也找不到人,下一步怎么办!
院子里,没有!茅房,也没有!
志远正要去胖子房里叫人,突然就见亮着灯的房里,有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眼熟!
志远跑回房里,就见他爹正在解衣扣。
海山瞅他一眼,就没事人似的边继续解衣扣,边数落他:“半夜三更的,你在院子里疯跑啥啊?”
志远呆了呆,爹爹回屋,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看到?!
“爹,你刚才上哪去了,你不见了,吓我一跳。”
“还能上哪啊,睡不着,烟瘾又起了,怕在屋里抽,你肺不好熏着你,就到外头抽烟呗。”海山张口就来,说得顺溜。
志远看了看还放在炕桌上爹的旱烟具,心说爹你逗我呢,烟具都不拿,抽的哪门子烟!
海山瞟一眼炕桌,面不改色心正常跳:“结果出了门子,才发现忘记拿旱烟袋了,回来拿怕吵醒你,就干脆在院子里做了一段松静功,放松和入静好助眠。结果就看到你在院子里疯跑,我还以为你是尿急赶着上茅房呢,原来是在找我!”
海山嘴上轻松,心里可不轻松,刚才差点就露了馅!海山与庆三爷有他们自己的信息交流方式,刚才他是去约定的地方,取庆三爷留给他的简信,并留下他给庆三爷的简信。要不是回来及时,都不知怎么自圆其说。
志远心里不信,抽烟?披上衣裳门口一蹲抽就是了呗,用得着服装整齐?衣扣全扣严的?
心里不信,嘴上可不敢言语,走过去从炕桌上拿起旱烟具,准备给他爹装一锅子烟。
海山本想按着孩子,不让他给自己装烟,可想想又改了主意,脱鞋上炕坐好,准备好好的抽上一口。
这或许是他此生最后一次享受孩子侍候他抽烟了,他是真的珍惜,和孩子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