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出了门,在走廊上烦躁的来回踱步,牢骚归牢骚,眼下要紧的是,怎么处置志远。
第一次走过门前时,李熙瞥见门里志远从床上跳下了地,似乎想往门外冲,李熙没理他,屋里还有个朱厚辉呢,那小子翻不了天!
第二次走过门前时,瞥见志远光着脚就那么杵在床前,抬眼看着天花板,喘着粗气,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不通。
第三次走过门前时,志远人已经坐地上了,伏在床上哀哀的哭。
志远的抽泣声不大,明显是压抑着的,入李熙耳里,先是厌烦,渐渐的就化作心痛。
他爹不要他,甚至是要杀了他,连自己,也骂他面目可憎,甚至不再稀罕立他为继,孩子那么聪明,肯定会明白,自己一旦不再有立他为继的心,那他就是一个随时可以出卖的筹码!
父母是孩子的依靠,善德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倚仗!
真的好可怜……
李熙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房间,向志远走去。
志远哭得正伤心,有人在他身后,双手插在他的腋下,在往上提他,从力道能感觉出,那是一种温柔的扶持。
志远回头,他以为是朱厚辉,可看到的,竟然是李熙。
李熙把志远扶坐在床边,自己也在床边坐下,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表情严肃:“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下来,准备怎么办?”
志远没用手帕,抬手在自己袖子上抹了抹泪,抽着鼻子道:“任由老师安排!眼下,我已经无力再帮我爹做什么,下来,怎么对李家有利,就怎么安排好了,就算是死,我也绝无怨言,只求老师,顾念下李阎王,尽量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李熙拉长了脸:“我问的是,你原来打算怎么做,你不是说你有个想法吗?”
“我原想着,再为我爹做最后一件事,把水搅浑,将森田的注意力,引到歧路上去,好让我爹,不入森田的眼,以后还能回浑河堡好好的过日子,实现我爷爷光大杜家医馆的梦想。”
“哦?”李熙来了兴趣:“怎么做?”
志远定了定神,又想了一想,才道:“我原准备这样:回特训班,向森田说,在大和旅馆看到土豆叔的尸体时,因已经多年没见过土豆叔,并没能认出他来,到通缉令下发,才知道主犯原来是庆文秀,而之所以没有向森田主动坦白我和三大爷早就认识,是因为害怕自己和通缉犯有关联,为自己惹下种种麻烦,特别是害怕面对森田的逼问甚至是刑讯,一开始没有坦白,后来越想越怕,就想着在抓捕行动中积极行动,更希望能亲手抓到犯人立下功劳,那我再向森田坦白时,就能洗清故意隐瞒、同情疑犯的嫌疑,所以我在大杂院行动中非常积极努力,冲在了前头,但或许就是因为我冲在前头,可能因此被犯人看到了并记恨,所以,庆文秀的同犯,一个以前庆家商团里的小头目、叫燕九的人,在我和同学一起徒步回学校的时候,趁天黑打晕并掳走了我,扛到河边一个地方准备杀害,我当时苏醒过来,和他搏斗,搏斗过程中,被那人打成重伤,还掉下了个深坑,那人大概以为我没命能再爬上来,就走了,后来我爬出坑,坚持走到有人处,碰上一个好心人,他就把我送到了家。”
李熙听了,起身背着手在屋子里先转了两个圈子,然后看着志远问:“燕九?为什么是燕九?”
“燕九我听我爹说过,在江桥抗战中被日本飞机投下的**炸中,尸骨无存,他曾是三大爷商团里的小头目,这个在奉天很多人知道,既然土豆叔能跟随三大爷行刺,燕九叔一样也可以,燕九叔还是个光棍汉,没家属可连累,可查的线索也最少,让森田查空气去吧!”
李熙轻蔑的一笑:“且不说逻辑上说不说得通,你知道你这个谎言要能站住脚的前提是什么?”
志远神色黯然的点头:“这搏的是,我爹和三大爷,成功逃亡的几率,如果他们被抓到,谎言自然就破了,森田会知道,三大爷的同犯,是我爹,而不是什么燕九。”
李熙忍不住就骂:“你他妈的还知道!那你以为,他们成功逃亡的几率能有几成?我看,最多就是一成!我说过,任是谁,也无法和国家机器相对抗,敢情这五年,我教出来的是个蠢材!你平时脑子还好使,可一遇上你爹的事,就傻掉了疯掉了,是什么昏招险招都敢想!”
李熙恨恨的就手一指志远:“谎言一破,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骂完,李熙忽然想起什么,狠狠的用眼剜着志远:“你先前说,你有个想法,但要我帮你,想法我已经知道了,那你原想老师,怎么帮你?”
志远被李熙目光刺得低下了头:“伊通河边那个深坑附近,是三个人的打斗痕迹,瞒不过森田……”
李熙冷笑:“所以,你要我帮你再找个别的地方,伪装一个两人打斗的现场,还有就是要帮你找个妥当的所谓后来背你回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