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锦衣轻裘的关四,带着1500元,比约定的时间早了10分钟,到了李家三进。
已定此次随志远一起去平顶山的王志军和宗庆,早就到了,关四的钱一到位,志远即招呼二人随他出发,准备前往火车站,因李熙的关系,满铁的火车,志远和他的几个亲信都是三等免票,随便坐。
林有把他早就为志远备好的一个包袱交给王志军,里头有他赶早做的喷香的煎饼,还有一张小毯子,到了野外,可垫可盖。
林有悄悄捅捅关四,轻拉了下关四身上的轻裘,然后使了个眼色。
关四明白林有的意思,对志远轻声道:“哥儿不比别人,经寒易病,外头还是罩件大毛衣服吧,可别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到了山里,可是嘎嘎冷!”
志远压根就不听劝:“没事,我穿的这些,已经足够暖和!”
志远身穿灰色束腰呢子长大衣,同色的前进帽,配着李纯给他织的米色羊绒围巾,显得精神干练,又时髦漂亮。可关四知道,这一身儿,寒风一吹,哥儿就得冷得直缩脖。
关四林有等人,只以为志远这么穿是为了出门方便和耍帅,哪里知道,他们哥儿的大毛衣服,已经全进了当铺!
关四送志远去火车站,出门上了马车,关四告诉志远一件怪事:“哥儿,和你说件稀奇事儿,我昨儿下午,在西四马路,看到李阎王在拉黄包车赚钱!”
“不能吧!”
志远感觉难以置信,李阎王偶尔会以黄包车夫的形象出现,但那是为了监视跟踪志远方便,且仅限于为志远拉车,那家伙眼高于顶,又不缺钱,若别人招手要坐他的车,他要么不屑的装看不到,要么凶巴巴的用眼剜着人家直到人家害怕不敢再叫他的车。
“真的!”关四一脸认真。
志远嗤笑道:“那他拉的,一定是个漂亮女人,那犊子,迟早死在女人手里!”
同车的王志军和宗庆都附和的笑了,可关四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还是一脸认真:“不是,女人倒是女人,可又老又胖,绝对不是那犊子的菜!这还不止,我亲眼看到那女人下车,李阎王收了她车钱后,没走两步,李阎王又拉上了个男人,往大马路那边去了。”
“哦?”志远这下子上了心,那犊子,啥时起稀罕上拉黄包车能赚的那几个小钱了?反常即为妖,这里头,有妖蛾子!
志远吩咐关四,留意李阎王行踪,查清他在搞什么名堂。
到了火车站,进了候车室,志远就突然停下脚步,转头严厉的看向关四,然后又眼神带狠的瞟了王志军和宗庆一眼。
志远看到,候车室里的一张长凳上,坐着王朝宗!在他身边,是两个大提箱。
志远知道,关四林有大鱼等人,昨晚结伴去看过王朝宗,听说,王朝宗回家后,难过得吃不下饭。
关四低眉顺眼,一力承担:“哥儿,对不起,昨晚去宽慰朝宗,是我嘴欠,漏了哥儿今天去平顶山的消息……”
志远没有说话,他知道关四,是个很妥当的人,口风未必是他漏的,他这是在为其他人顶罪呢。志远没有作色,一来这是大庭广众,二来,关四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心里也明白。
王朝宗不但是明心堂极需要的人,现在,也是他李善德离不开的人,因为,抵抗丹毒的药,浑河堡那边,已经断了来源,王家父子给他配的新药明显还不完善,就指望着王朝宗能时常的过来给自己看病,对症下药用汤药发散寒气,好让自己舒服一些……
明面上,是关四林有大鱼他们与王朝宗兄弟情重,暗里,他们最担心的,还是自己……
志远的的眼色,从严厉转为温和,看了几人一眼,就转身向王朝宗走去。
王朝宗站了起来,满怀希冀的对志远道:“善德,我不但愧对你,也愧对平顶山的灾民,那些灾民有好些人需要复诊,我带了些药,想再去平顶山,不知……不知可否和你结伴同行。”
志远听了,心中称许。
王朝宗称他“善德”而不是“哥儿”,是乞求“结伴同行”而不是跟随,这说明自己移除他出明心堂的决定他不敢相抗,这是把姿态放得极低,真心认错并成就自己这个“哥儿”的权威。只要他以后肯甘心留在长春就好,那么,自己对王元明和朝宗生母的承诺,也就兑现了。
同时,志远的心,也是痛的,王朝宗两个眼窝子都是深陷的,这说明他这两天,有多么的难熬。
志远没有回答,只是回身,从王志军手上,拿过一个包袱,然后吩咐道:“能上站台了,你们帮朝宗,把箱子,搬过去吧。”
这就是,志远同意和王朝宗一起去平顶山了!
志远抱着个大包袱走在头里,后头四个人搬的搬抬的抬,都兴高采烈,最高兴当然是王朝宗,这下子,和哥儿又重新热乎了,回明心堂有望!
在站台上等车的空儿,几个人又一起对行李进行了整理,王朝宗的两口大箱里头好些瓶瓶罐罐,志远蹲在箱边,从脖子上解下自己的围巾,把一个最易碎的大瓶包了起来再放进箱子。
“哥儿,不能这样,你本就穿得少,不能再没了围巾!用我的!”关四说着,已经去解自己的围巾了。
志远瞪他一眼,伸手按着他的手:“别!不用!”
正僵持间,原站着的王志军突然往志远和关四身边一蹲,低声道:“哥儿,那拉车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