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远忍着不咳嗽,拉住林有:“咱是客!三更半夜的,别搅扰人家。”
林有轻拍着志远的手背:“哥儿放心,我知道分寸。姜在哪,我一早看好了。”
林有急急去了,胖子过来给志远顺背,一边劝志远:“哥儿,脱了衣服钻被窝睡吧,刘掌柜和其它伤号,我帮你看着!”
“你也是伤号!”志运嗔怪的白了胖子一眼,然后摆摆手:“你去睡吧,我反正睡不着。”
“为啥睡不着?”胖子嘴里说着话,手上却不停,麻利的拖过一条被子,替志远卷成被窝筒,然后很认真的轻声对志远道:“哥儿,我知道你为啥睡不着,咱的人有死伤,你心里不好受,可是哥儿,这一仗咱可没有白打,练了枪、练了人、练了胆不说,还让大家伙,彼此的心,拧贴在了一起,今后,不管是什么时候,就算是在生死关头,咱彼此之间,都可以以性命相托!
胖子正正身子,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微笑道:“哥儿的仁勇,不说咱们,连对面郑家的人都看得眼睛都直了,从此,这一炕上的人,都是哥儿的死忠,为了哥儿什么都愿意牺牲,甚至是自己的命!以前听人说书讲故事,能得一个死士就很难得了,哥儿一下子就得了十多个……”
胖子眼里闪出兴奋的光:“就因为打了这一仗,明心堂从此有了一伙可以同生共死的人,还有什么东西,比人更要紧?长远看,这一仗,咱不但没亏,反而赚大发了!我这么说,哥儿能睡着了吧?”
志远瞟胖子一眼,这肉球,虽不识字,说起话来倒是口若悬河,善拍马屁之外,说出来的话,已经不止一次,让他都感到惊讶,竟然能直中问题的本质……
第二天上午,元隆绸缎庄的老板马玉川到访。
马玉川是马家屯出去的最有头有脸的人物,身份尊贵,主人家让出上房,让马玉川和志远在上房热炕头上聊天。
“这是李部长电报。”马玉川将电报纸交给志远:“贤侄,你爸可是为你悬着心啊,这就回长春吧,我家的有篷大爬犁,随后就到,还有六个炮手,护送你们去火车站。”
志远将电报纸折起,先不置可否,而是动问:“马大爷,昨天郑家对明心堂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今天情况怎么样?官面上怎么说?”
“这一带绺子多,常有屯子被抢、有大户被砸窑,动刀动枪死几个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昨天那动静,确实是大了些,这可是在城里,保安团和警甲都是有责任的,但事关郑家,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郑家要不告官,保安团和警甲也就不会管,郑家在佳木斯,有头有脸,日本人来了之后,维持会会长一职,本来就是郑家的,郑家大奶奶不肯出任,才落到别人头上,就这么着,郑家的二爷郑仲璋还是副会长呢。”
志远淡淡一笑:“我听说,郑家老二郑仲璋,和郑家大奶奶不太和睦,一个不肯出任维持会会长,一个非要把这个权揽在郑家,这个会长之职,是授了又撤,撤了又授,最后还是撤了,搞得日本人往郑家跑了又跑,最后给了郑家老二一个副会长之职,这可是真的?”
“真的!郑家大奶奶说,她只是一介女流……”
马玉川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看到志远笑了,便也就笑笑,不再说下去。
志远又问:“马大爷,您觉得,郑家是不知道我们藏在马家庄呢,还是有意放任,不来骚扰?”
马玉川皱着眉道:“这个……不好说。昨晚犬子带你们来这里,虽然秘密和有扫雪,但郑家的耳目众多,或许,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哦?”
“郑家在城里放的风,说昨天是因有和郑家有世仇的恶匪进入明心堂,郑家的炮手才在常来大车店和恶匪交火,不想因此殃及池鱼,致常来大车店失火、明心堂的人远避,对了,今天郑家还在常来大车店贴出招子,招给人起房子的把头,要把常来过火的地方修缮如初呢。”
“哦?”
志远又想了想,问马玉川:“郑家大奶奶的儿子郑先开,是不是被人绑票了?”
“有传闻,但郑家的人又说不是。”
越来越有意思了!
志远忽闪着睫毛,思忖了一会,转头对马玉川道:“马大爷,我这有两个重伤号,要送到哈尔滨大医院里去救治,想请您费心,送他们去火车站,我这边,有两个人跟车照顾,到了哈尔滨,也有人接车。”
“至于我,”志远看着马玉川,双目炯炯:“事未毕,我不走!”
志远站起身,恭敬的给马玉川一揖:“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大爷您帮两个忙。”
马玉川站了起来:“贤侄客气了!你是李恩人之子,但凡能做到的,马家一定尽力。请说。”
志远再一揖表示感谢,然后道:“第一是帮我带两个人回佳木斯,打探情报;第二是请大爷给郑家传个话,说我希望能和郑家大奶奶见一面。传话要避人耳目,对象要么是张氏本人,要么只能是七虎之首的张信义。”
“啊?”马玉川吃了一惊。
志远却是微微一笑:“若郑家那边不肯安排,请您亲见郑家大奶奶张氏,有句话,只能和张氏本人说。当年郑家老大郑伯瑜,之所以命丧李阎王之手,是因为他当时无法按李阎王要求,交出一柄名叫“星光”的匕首,请您告诉张氏,说我知道,当年是谁,告诉了李阎王,郑伯瑜有那柄‘星光’!”
“啊?!”马玉川又吃了一惊!
一边脑子飞转,那个人是谁?
马玉川眨巴着眼睛,对“那个人”是谁心有所感,但不敢肯定,脑补着当时的情景,只感觉郑家当年的事儿,肯定比一出六国大封相还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