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被留在绸缎铺里选购衣料,赵一春和志远到了边上的茶楼雅间里“茶叙”。
“婶子,我爹生日快到了,我想到时,回去给我爹拜寿叩头,您看,成么?”
志远恭敬的给赵一春敬过一轮茶,就开门见山了,双方都忙,而他要从赵一春这里试探套话的地方,又多。
首先要试探的,就是海山对他的态度,如果海山生日能让他回家,那就表示海山态度已经软化,他就可以回家了!
赵一春瞟一眼志远,语带讥讽:“哟,你现在姓啥啊?好象已经不姓杜了吧?李家的大少爷,去杜家叩头,这算啥事啊?也不想想,你有那个名份吗?”
赵一春的态度,让志远心里立即就凉了半截,赵一春是他爹的相好,他爹的心思她比别的人清楚,她这会子这么说,那海山的态度,也就能猜个大概了。
志远难掩心头的失落,半晌,幽幽的道:“不管我现在姓啥,在我心里,我都姓杜,我爹,永远都是我爹。”
赵一春手里举着茶杯,却也在暗中观察,她肯来和志远茶叙,一来是收了志远的重礼,二来,她也想替海山打探打探志远的心思。
听了志远的话,赵一春嘴角的讥诮,淡了好些:“你这话,倒还中听,看在你还算是说了句人话的份上,婶子劝你,别讨那个没意思去!你爹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个说话算话、一诺千金的人!海山哥既然放了话,说不许你回浑河堡,见了你就要把你往死里打,你也不想在他生日那天,惹他生气大动干戈、把他好好的生日给搅和了吧?”
跟着就数落志远:“你啊,小时候倒是个孝心的孩子,谁知长大了忒没良心!小时候得靠你爹活命,对你爹那个孝顺,到傍上了李熙那有权有势的,对你爹就翻脸不认人了!你爹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你拉扯大,为了你的病,试药还差点没把命都搭上,你倒好,为了自己的富贵前程,死乞白赖的跟李熙跑了不说,还从林家出继,入继李家,丢下你爹一个人孤零零的!你爹算是脾气好了,只是不准你回浑河堡,要是换了我,非拿上刀子上李熙家把你一刀子给捅了不可!”
志远听了,立即就有了判断,赵一春虽是爹的相好,但有些事情,她却并不知道。志远心说:我爹脾气好?要不是知道我冒死一再救护了爹爹和三大爷庆文秀,他早把我给捅了!
爹爹为什么不把自己做的好事告诉赵一春呢?
或许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吧,毕竟那些事万一漏了风,让日本人知道了,自己就是一个死!
可志远心里还是很不好受,不但是赵一春了,在所有浑河堡乡亲的心里,他都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他在浑河堡有眼线,知道在浑河堡,他的名声算是臭了,什么嫌贫爱富、巴结权贵、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认贼作父,他都全科了!
志远心里忒委曲:窦娥算个屁,我比窦娥还冤!
可志远知道,这时可不是顾影自怜的时候,爹爹再不待见他,他也得抓紧时间布局铺排,为爹爹织起保护网。
“婶子,有件事,想和您打个商量。”
“啥事?”
“我为我爹申请的电话,批下来了,可现在……您看,可不可以给安在您的磨坊里啊?”
以前,家里没个电话,志远和海山每次通电话,得约定时间,还得海山跑十多里到庆三爷家,因为只有庆三爷家,才有电话。而想给浑河堡的家里装个电话可不容易,有李熙帮忙,申请了几年,也是最近才有了眉目。
见赵一春似乎有犹豫,志远赶紧游说:“婶子,您也知道,现在想搞个电话,可不容易!浑河堡离奉天又远,这电话得过去一条专线呢!您现在生意也做大了,磨坊里有个电话,也方便人家订货催货什么的,现在哪个大点的厂子、公司什么的,没个电话啊?”
“有电话当然好,我最近也申请了,说是要排队,不知要等几年才能办下来,你那个现成,可我,不敢要!”赵一春实话实说:“远子,你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要受你这好,我怕他骂我!”
志远听了,心里就有些不屑:电话不敢收,那钻石项链咋就敢收呢!明白了,那条钻石项链之事,你们俩母女,肯定会瞒着爹爹,暗里“闷”了,哼!
但志远仍相信,赵一春,对爹爹,是真心的,有着可以信赖的忠诚。
“婶子,您虽是妇道人家,却比好多老爷们儿,更有担待!”志远先拍马屁,然后盯着赵一春意味深长的道:“这电话,会让婶子受累,可我知道,婶子一定会收下,因为若有风雨,能让我爹最快速躲避的,就是电话!婶子,最近张官屯在半夜里,被人杀日本兵救走抗日分子的奇案,传得沸沸扬扬,好多人都说是边上财神庙里的财神爷爷干的,这,你不会没听说吧……”
志远仔细审视着赵一春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赵一春的表情渐转凝重,让志远暗暗心惊,看来,张官屯案,和爹爹还真有关系!
志远分析,赵一春是个女人,以爹爹的禀性,或许不会什么都告诉她,可爹爹去参加江桥抗战时,带了几个磨坊的伙计一起去,可见爹爹在磨坊伙计中,有一堆子死忠,志远之所以暗杀钱益三,就是因为钱益三向磨坊的伙计打听海山参加江桥抗战的事,而张官屯案,绝对不可能是单独作案,如果真的是爹爹所为,爹爹的帮手,很可能就是磨坊的伙计,那么作为磨坊老板的赵一春,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
“远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赵一春多少还有些城府,很快就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
志远既是不便回答,也是为了唬住赵一春而故弄玄虚:“婶子,您别问,我不说,我们都心里明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