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走到西厢,告诉在西厢里等消息的张老爷子及张辅臣、黑子等人:“哥儿睡着了,睡得还算安稳,看模样,这次发作,算是过去了。”
张辅臣等听了,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林有先是打发黑子去火车站退票,然后问张老爷子:“你家有大米吗?我想给哥儿熬点清粥,这么个折腾法,等会人醒了,肯定很饿了。”
“没大米,”张老爷子道:“我们家很少吃米饭,细粮的话,家里有精白面,还是我们裕东出产的呢!”
那个时代,大米和白面被称为细粮,就算是有钱人,也不一定舍得顿顿吃,穷家小户基本上是吃高粱、玉米、杂合面等粗粮,偶尔吃一顿细粮,那就是解馋!
“咳!”张辅臣赶紧拍拍张老爷子的肩:“要的不是细粮,只是大米!我们哥儿小时候丹毒发作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只有米汤能受得,打那以后,生病时,他那浑河堡的老爹,就给他熬米粥喝,惯得他一生病,就想喝米粥!我家东翁,惯他惯得更厉害,家里特意常备粥米,就是备他生病时给他熬粥的,哥儿平时,忒能将就,但若是生了病,就只想喝米粥,别的不想吃呢!”
张老爷子听了,想了想,就有了主意:“成!虽然这会子,粮店已经关门了,可那掌柜的,和我有交情,我叫个孩子去找他去,一准儿给你搞回大米来。”
林有忙拱手相谢:“劳烦老爷子!大米不用多,熬粥,有个半斤就足够了!”
黑子听大家伙说得热闹,说的都是哥儿的事,一切正常,更没人注意到自己,便慢慢的往门外移动,准备趁人不备,去“退票”。
正巧张老爷子叫了个儿子来吩咐,打发他去讨米,黑子乘机上去和张家那个儿子搂肩搭背的一起往外走,一边留意身后的动静,只听见张老爷子说已经又让家里人把晚饭热了一遍,招呼客人们吃晚饭,之前都在为志远的病悬着心,晚饭还全没吃呢。
黑子放了心,没什么异常。
出了大门,粮店和火车站不同方向,黑子就和张家儿子在巷口分手。
大概是因为志远已经转危为安,黑子一边走,一边心情愉快的哼着小曲,哼的是那时小屁孩都会的《毽子歌》:“一个毽子踢八踢,马兰花开二十—,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哼着走出了几十步,好象想起什么,大概是漏了什么东西,又往回走,这回,他看见了他想看见的东西,一个人影,从一个阴暗的巷口里转了出来。
黑子立马就闭了嘴,因为不需要再哼哼了。
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天早就黑透了,两人相距二十多米,路灯又昏暗,不大看得清面目,但黑子知道那人是谁。
黑子不但知道那人是谁,还知道那人为何一直潜伏在附近,知道他不放心什么,知道他在等的,是什么消息。
一路走来,行人稀少,不见有什么异常,但黑子还是小心的再次留意四周的动静,然后抬手触额,然后放下手,轻轻在腹部抚过,然后很自然的垂下了手。
这是在告诉对方,哥儿已经没事了,让对方放心。
那人也做个手势,表示他看到了,然后人就又闪回巷里,不见了。
黑子停下脚步,再次留心四周,然后转身,向火车站方向走去。或许是因为志远已经转危为安,黑子心情愉快,脚步轻快,速度比刚才快多了。
走出没十多步,黑子突然有所警觉,前后快速扫视,没看见什么,这反而让他更加惊心。
黑子走向最近的路树,突然一个箭步闪在树后,向来路的方向张望。
没人!
可就在这时,一声嗤笑,就在他身后右侧方向响起,把黑子吓得一激灵!
急忙转头,就见一条黑影,贴在离他约一丈开外的路边人家的外墙上!
刚才那面墙前,绝对没有人,这会子,突然有人形同鬼魅,凭空的就突然的出现在那里,看得黑子心跳如鼓!
定睛一看,黑子低低的一声惊呼:“二爷?!”
那人是李阎王!倚着墙,双手抱胸,脸上挂笑!
看清是李阎王,黑子才放下的心,立即就又悬起,这虽不是敌人,但也绝不是善茬,特别是他脸上那似乎饶有兴味的笑,更是让黑子心里发毛,隐隐觉得不妙!
平日里,黑子和李阎王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当下也不宜愣着,黑子上前,语带恭敬:“二爷,你怎么在这里?”
李阎王鼻子里一声冷笑,斜着眼反问:“刚才,你和谁打手势?叫谁放心呢?”
黑子心里格登一下,立即就猜到,林有为什么要他出来,去火车站“退票!”
黑子眼里的那一丝惊恐,让李阎王心下暗爽,这正是他想看到的东西,自己一身贼拉俊的功夫,却被这小子和那个臭长嘴,在机密事上甩了八条街,这两王八羔子,成天价说一声“机密事”,就来无影去无踪,也不受四神节制,妈的那个神气!搞得他都怀疑,自己还是不是哥儿最心腹的人!这下子,优越感全回来了,心里得意:你们俩神气个屁,那点小把戏,全在我眼里,我要是你的对头,你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