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今天是车把式的打扮,他赶的胶轮马车,这会子就停在小食店门外,单马、两轮、带浅色半圆拱形车篷,这种马车,只要是地道的奉天人,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乡下人进城赶集用的农家马车,而是和黄包车类似,是专门跑载客生意的马车,大东门外是他们的聚集地,每天都有很多这种马车和它们的车把式,扎堆在大东门外等人雇佣。
胖子结了帐,出了小食店,上了马车,便往大东门赶!
这儿离大东门,并不远,按计划,电驴子走大马路,而胖子抄近道,胖子的马车,要比电驴子早些许到达大东门里魁胜轩茶馆附近,胖子的马车,实则是这计划里的信号旗!
胖子的马车一旦在魁胜轩附近的马路出现,信号旗语就是:“木头”已经顺利上了电驴子,随后就到!
这表示,“偷龙转凤”这出大戏中,最为关键的一刻,马上就要到来!
胖子的马车,停在了魁胜轩斜对面的马路边上,胖子下了车,魁胜轩斜对面有家卖牛肉卷饼的,因为卖得很便宜,买的人多,总要排队,胖子装着排队买饼。
牛肉卷饼,怎么可能会便宜?这家的卷饼,饼里卷的,虽然也是真的牛肉,却不是什么好牛肉,而是从屠场里收来的边角下料,里头夹杂不少下水甚至是骨碎,吃起来若不小心,能把人的牙齿都磕崩了,但胜在有油水,吃了耐饥,因为便宜,很受拉车的、当苦力的等穷苦体力劳动者的欢迎。
胖子排着队,看似悠闲,内里,一颗心却是始终悬着的。
虽然自己的块头不小,马车也是个大物件儿,可他还是害怕,怕那些个房顶上趴着的,魁胜轩里坐着的,马路上游荡着的,横巷里藏身的,犄角旮旯里偷偷张望着的,没注意到他已经出现了。
他不敢四处乱张望,去睃巡混在行人中的满洲情报组的人,只小心的用眼角的余光睃了魁胜轩一眼,魁胜轩二楼设白色窗纱,看不清里头,不知身携手**的王志军,坐在哪一个窗子的窗边,而对面建筑的房顶上,更是人毛都不见,更别说是看见李阎王了。
我看不到你们,行!那说明你们藏得好!可你们,可千万要看到我啊,那电驴子,可是真的马上就要到了啊!
这事要砸了,不但哥儿有可能被迫远走英国,还可能有性命之忧!
胖子心急如焚!
心说胖爷我这块头,够大了吧,你们不会还没瞧见我吧,怎么还没动静呢?!
装作心急买饼,胖子在队伍中动作多多,踮脚、左伸头、右伸头,就差没扭屁股了!
其实,是胖子太过紧张,他从下车到现在,时间并没有他以为的长,其实两分钟还不到!
而且,那些个房顶上趴着的,魁胜轩里坐着的,马路上游荡着的,横巷里藏身的,犄角旮旯里偷偷张望着的,也早就看到了他!
对胖子的那些个动静,趴在房顶上,随时准备唱一出“放冷箭燕青救主,劫法场石秀跳楼”的李阎王,是打心眼里鄙视:个死胖子,扭个啥呢?!怕伏着的人看不到他?妈了个巴子的,他也不想想,能在这附近伏着的,各个都是人精,他那么大的块头,别人眼又不瞎,早就看到他了!用得着这么多鬼动作吗?!真是挺大裤裆背个筐,远瞅好像傻老张!
胖子被鄙视而不自知,人在排着队,表面镇定,实则已经是两手心的汗!黑子那边是不是不顺利?那马死活不惊?李阎王教的那法子,到底管用不管用啊?
仿佛是对胖子疑虑的回答,街上突然起了一阵骚动,然后听到有人大叫:“惊马了!快闪开!”
路上的行人纷纷走避,就见一辆农家运货的马车,直冲大东门而去,驾猿的马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惊了,在马路上一路猛奔,不管车上的车把式如何的紧拉缰绳,大声呼喝,那马被拉得头都有点偏转了,可就是不肯停下,顺着大马路,就往城外冲,眼见得就要撞上关卡设置的栅栏和沙包堆了,情况十分危急,好些人叫车上的车把式:“要撞啦!快跳车!”
那车把式却似乎努力的想控制住马,把缰绳在胳膊上缠了几道用力的拉,到眼见得就要撞上掩体沙包了,或许因为是心急,或许是因为惊怕,那车把式猛地一拉,那马整个头都被拉转了,加之前方就是沙包堆,无路可去,斜刺一冲,马车被马一带,一下子就侧翻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车把式被甩下摔出老远,车上的装的什么类似大酒缸的东西也摔在了马路上,缸子摔破了,大量的液体流出,而那匹惊马拖着已经侧翻的马车,走没多远就因为马车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拖不动,终于也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