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云看看海山,又看看炕上打开的包袱,伸手将包袱里的衣物翻看了下,里面一共是两套新的内穿的褂子和单裤。
虚云抬眼看着海山,眼神复杂,上次海山去白云寺,给孩子带的旧衣裳里,就有一套海山亲手给孩子新做的裤褂,那是海山还不许孩子重归杜家,可又怕孩子心事重,会怄出病来,变着法儿让远子知道他爹还是疼他的,把远子高兴得抱着新衣原地直跳。
虚云眼神复杂的问:“这两套新衣裳,是你见过文秀之后,就为孩子做的吧?怕和孩子重归于好后,孩子在家洗澡没换洗的内衣裤?”
“嗯。远儿以前在家的内衣裤,你上回说要,我不都包了给你送去白云寺了吗?孩子要真回家,他又那么爱洗澡,总得有几套供换洗……”
虚云看着海山,有点痛心疾首:“海山啊,我知道你,贼要面子!虽然早在大半个月前,和文秀在周官桥见面的时候,你就已经被文秀说服,容许让孩子回家了,可你为了面子,没直接去找远子或是给远子通消息,而是和庆老三约好,等他送木头回来,按他和远子约好的,由他找人给我送信,再由我设法通知远子回家和你团聚,这样,你的架子端得足足的,一副是被庆老三再三恳请才重新接受远子的模样,我没说错吧?”
海山没有说话,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老和尚叹口气,幽幽的道:“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文秀没有回来,还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海山,我不敢说你哪里错了,但我想说,该珍惜时,就一定要珍惜,做险事的岂止是文秀,你和远子,都是在行险的人,世事无常,今天不知明天事,一定要好好的珍惜,‘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先生……教训得是……”海山难得的低下了头。
“那,我找人给远子送信,让他回家?”
“不!前两天,我才和林有还有那个黑子,说了不许他回浑河堡,我杜海山,几时说话不算话来着?”
“你——!”老和尚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爆了:“你刚才还说我教训的是,感情你压根就没听进去啊?!”
海山脸色一沉:“在护送一事上,他确实有疏失,连他自己都承认,因三哥答应为他向我说和,他心中狂喜,情令智昏,该坚持的不坚持,以致有此大祸,在这事上,他必须受到教训!我知道他不好过,可我还是要再磨磨他!”
虚云拉长了脸,拧开头不看海山,都说了要珍惜,这王八羔子还是这调调,那自己还能说啥?
沉默了好一会,海山把包袱包好,推给虚云:“这个,先生走时,带回白云寺里去吧。我已经说了,不许他回浑河堡,我这里……这东西用不上了。”
虚云赌气的头也不回:“给我做什么,我不要!”
想了想,忽然又回过头:“你……你想干啥?你的意思是要我把孩子召唤到我那里去,让孩子看到这东西,让他知道你又亲手给他缝新衣服了?”
虚云的眼睛立马就亮了:“海山,你虽不许他现在就回浑河堡,可你还是心疼他的,怕他难过,怕他出事情,对不对?”
海山拧开了头,没有直接回答,只幽幽的道:“惊闻三哥的死讯,急痛攻心,那臭小子又自认他负有责任,盛怒之下,我也没说出那个‘死’字……还都说那小子聪明,聪明个屁……”
虚云为志远辩白:“孩子怎么会没想到呢,就算是一时发昏没想到,也有林有提醒他。我听黑子说,林有提醒远子,说你并没有说出最后的那一个‘死’字,你还是疼他的。而远子突然之间就失心疯似的砸东西,是因为看到墙上的日历!”
虚云一声叹息:“唉——!眼见就能回家了,突然一个变故,就又希望成空,热辣辣的一颗心,被人猛然摁进冰水里,换我我都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