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再去长安,他从嫡母手中抱走了慕风烟,嫡母给了他八十两银子的封口费,要他立誓再也别回长安了,更不能说出慕风烟的生事。
他从未向人提及过,他的身世,连他的岳父妻儿都不知道他其实是在长安长大的。
若是没有他的马贼养父的引荐他也不可能来到北方,不可能加入慕寨,不可能娶妻生子。
童年、养父、长安都是他最珍视的记忆。
遇到慕风烟这孩子是在长安,所以,他对她的映像其实并不算太坏。
慕老爹看到慕风烟枕边的一柄弯刀,心似乎是被戳了一下。
那还是她第一次求他要礼物,因为她为慕家赚到了银子。
于是他答应了她的这个要求,给她和慕白一人买了一把弯刀。
他还记得那时候,她笑得那样天真,说实话,她长得特别像一个人,就是六岁那年他在长安慕府里见到那个又糯又软的小包子。
嫡母告诉他,那是慕府的大小姐,生来的侯妃,枝头的凤凰。
他不是不喜欢慕风烟这个女儿,只是她的脸总会让他想起六岁那年的过往,让他明白嫡母的提醒与羞辱。
他是地上的泥,而有些人生来便是枝头的凤凰。
他见到慕风烟的第一眼,就觉得烟子像那个大小姐小的时候。
他不敢看慕风烟,所以带着一种自我厌弃,他不想疼爱这个女儿,却也遵守诺言养了她十四年。
“算了,我也不管什么誓言,什么天打雷劈,通通都是放屁,你们要知道,我都告诉你们吧,烟子不是我的孩子……”慕老爹惨白着脸,将所有事实和盘托出,包括慕府还有他的身世。
而且这段讲述之中,慕老爹一再强调当初他嫡母对他说慕风烟是雨水生的,因为抱走慕风烟那天正好是三月初四,是一个节气,他就错误的以为雨水是三月初四。
连慕威都用一种看陌生人极度不解的眼神望向慕老爹。
听完慕老爹的讲述后,众人缄默,举目望向三离道人。
三离好看的眼眸冷凝幽寒,不禁掐指一算,又再度望向慕风烟清婉的脸。
他的眼神逐渐的由幽寒转为惊惧、阴郁……
时间过去很久,众人都屏住呼吸。
姚大娘紧张的搓起手来。
许久之后,只见一口鲜血从那道人口中喷出,溅染了白袖。
萧在御和张甚阴沉的眼望向三离,连慕白也疑惑而迷茫。
三离幽冷的面回望众人,难道让他告诉他们,床榻上的人十三岁便死了?
呵呵,他自己都不信,何况他们?
可这姑娘若是生于长安雨水节气,当年若是没有被这个养父抱来北方,当是天命凤格,十四岁嫁与帝王家,母仪天下,但会死于二十三岁。
但她既然被养父抱到了北方离开长安,命数姓氏被改,就该死于十三岁,是早夭之命。
无论是十三还是二十三,怎么算,这姑娘都该是个死人了!
“你留下来,其余人都出去。”三离望着张甚道。
其实张甚也不解为何所有人中三离只选择他留下,但他来不及思索只得吩咐众人先离开。
张甚掩好门之后,方望向三离道:“为什么选我留下?”
三离道:“其一你是聪明人,其二方才你也听到了床榻上这位姑娘的养父所说,你自然已猜出她的身世绝对不会简单……”
张甚深皱眉:“还有可能是某个世家小姐……我都能嗅到其中阴谋的气息了……”他敢肯定,慕风烟只是某个阴谋的牺牲品。
三离冷漠的眼一闭,道:“这就对了,我选你,正是要告诉你,这个庄子,你们这些人中,只有你是这位姑娘信得过的人,是会处于绝对中立的态度,其他人我都不确定,不敢让他们知道。”
“那为什么不是慕白?”张甚问道。
“谁?”三离睁开眼。
“这庄上最美的人。”张甚勾唇打趣道。
“他……”三离一笑,“他现在什么都不懂,我同他说了等于白说。”
张甚坐下道:“那你说吧。”
三离坐道张甚身边道:“但愿你不要觉得我是在疯言疯语。”
“你声名在天下,我怎敢说你是疯言疯语?”张甚轻笑,神情一改严肃。
“她确实死了。”三离道。
张甚脸色一改,道:“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气数已尽,死了。”三离道。
张甚不怒反笑:“那床榻上皮肤还是温热,心脏还在搏动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三离一改冷漠的面容,扶额道:“我就知道你不信我。这就是我要找你谈的原因,她的生辰八字按照她生于雨水又生于长安的话,她若在长安长大,十四岁的时候该伴帝王身侧,是天生凤命,但会死于二十三岁……”
凤命!张甚睁大了眼睛,若这人不是三离道人,他此刻恐怕要将这人当疯子赶出们去了!
“但她既然被他养父抱到了凉州北路,就算是改了命格,如此她当在十三岁夭亡……”说完,三离冷漠的眼扫向床榻上的姑娘。
饶是张甚八尺男儿,也被惊出一声冷汗。
张甚指着床榻上的慕风烟,颤声道:“你是说……她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三离点头。
一滴冷汗滑落张甚的额头,许久他才道:“我不信……你说的其他的我都信,这个我不信……”
张甚颤声道。
三离歪着身子,手放到在额头上,冷漠的眼闭了下。
“你什么时候认识慕姑娘的。”三离想了想又问。
“元英三十七年春。”张甚迷茫的望着床榻上的慕风烟道。
“哦……”三离撑着下巴道,“那时她刚好十四吧,及笄。”
“认识她之后有没有特别怪异的事……”三离再问。
张甚摇摇头,他很难受,什么都不想去想:“不知道你所说的怪异的事指的是什么……”
三离想了想道:“那你讲讲她的故事,你所参与的,详细一点……”
张甚本已觉得十分心累,却仍耐着性子,讲起了慕风烟的事迹。
三离听完,已然确定了,此慕风烟根本不是彼慕风烟。
他不相信一个在北方边境大山里头长大的村姑,能懂经商跑马,还能酿酒识药,还能懂家国大义,知道接济天下?懂得关心将士?
“很好,答案我很满意……”三离笑道,他从座椅上站起,“现在我才确定这姑娘还有救……”
张甚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呃……剩下的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了,所以你只消保守刚才的秘密,然后知道这位姑娘还有救就好了。”
三离的目光依旧随性而又冷漠,若不是确定这姑娘前前后后是两个灵魂,他也不会想通。
如果是两个灵魂,那命格又不同了。
这个后来的灵魂只是迷失了方向,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三离从怀中取出一物,张甚瞧见是一串铃铛。
“这是锁魂铃,我将之挂在她的床顶四十九日,你们切勿取下来。”三离说道,“四十九日之后我再来取铃。”
三离说完,笑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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