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北门十里亭,常译告别前来相送的武安侯常贺,带着常寿与四名亲兵轻车简从离去。
常贺望着他的背影,心底无限嘘唏,若是当年那人还在,少年的路未必会如此坎坷,且不说轻车怒马锦衣玉食,肯定也不需要为了一个四品武职而背井离乡,饱受官场压榨。他很明白杨怀义的打算,在圣上面前极力推荐常译,一方面是向贵妃娘娘示好,另一方面可以牢牢抓住这少年悍将的心,让他死心塌地效力。可惜圣上避忌外戚,纵然宠幸自家妹子,却也并不对武安侯府另眼相看,朝中大事仍旧信重丞相等一派旧臣。自己无法为常译谋个清闲的差事,只得尽早为他请封世子。家中老妻对此却是不满,她与幼子感情深厚,一心想立幼子为世子,故而与长子更不亲近,对自己也是多有颐指气使。毕竟对她有愧,只得多番忍让,待长子在朝堂上根基立稳,自己也就能松一口气了。
“老爷,世子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府吧。”常贺的常随陆山见自家世子已经不见人影,老爷却仍久立在道旁,出言请示道。
常贺闻言看他一眼,当年的侍童如今和自己一样逐渐老迈,多年前的密辛却仍然只有自己一个人知晓。心底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由陆山扶着撩袍上了马车。待得坐稳,马车缓缓朝着京城驶去。
入了城门,人声嘈杂,马车忽地停了下来。常贺问是出了何事,陆山道是二少爷来了。撩开车帘,见幼子与一年纪相仿的少年正站在马车前面,少年与幼子朝自己躬身作礼,常贺点点头问:“你这是往哪里去?”
常敬躬身行礼:“回禀父亲,我一早听说大哥要远行,故而与先生告了假,想要送大哥一程。”
“不必了,你大哥一早便已离京,你回国子监去吧。”
“这么早?”常敬吃惊地看看天色:“我是等娘晨起请安时方才得知大哥要离京的事,大哥出京要经过国子监,怎的竟错过了?”
“他昨日就禀了你娘今日离京的事,公事为重,晨起走得早。”
“唉,我原以为等大哥向娘辞行后必定会在国子监与我相遇,我们兄弟能好好话别,没成想大哥竟走得这样急。”常敬惋惜地道。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早些回去读书吧。”
“是!”常敬弯腰道,听见常贺吩咐陆山赶车,往道旁退了几步,大声道:“儿子恭送父亲!”
一旁的少年正是郭言,去岁因晋山先生遭圣上申斥,后又遣其往青州教化边民,半途中晋山先生染病身故,郭言便走了贵妃常昭的路子进入国子监求学。因其温文有礼又刻意接近常敬,故而两人很快结为知交,素日常常同进同出。
见此情景郭言叹服道:“我常听人夸赞子明兄明理纯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郭兄谬赞了”常敬笑道:“父母对吾有生养之恩,当然应该侍之恭顺,郭兄家风淳朴子明也是有所耳闻。”
“哈哈”郭言闻言拱手:“我们就不互相恭维了,且回国子监吧。”
“请!”
“请!”
两位少年身穿国子监学子素色袍服,长身玉立一表人才,同走于人来人往的街市上甚是养眼,引得一旁的许多少妇女郎驻足打量。一间雅致的茶楼上,窗前一名粉衣妙龄女子扬手唤同屋女子道:“表姐快来看,两个俏郎君呢!”静坐品茶的黄衫女子,国舅靳文至之*靳玉华上前打量一番道:“个子矮些的是武安侯府二少爷,高些的是桂花郭家大郎。”
“你说是昭贵妃的侄子和那个死命巴结昭贵妃的郭家?”粉衣女子面露不屑。
“公主可别小瞧他们,现在皇上甚是看重武安侯世子常译,听说才擢升他做了青州总兵,我爹说年轻一辈中常译可算是数一数二呢。”黄衫女子缓缓道。这粉衫女子是当今皇上的掌上明珠七公主,皇后靳氏所出。名敏柔,年仅十四岁,娇俏可人深得皇上宠爱,平素骄横喜好美男,出宫寻花已是轻车熟路。听说国舅推崇常译,不满地说:“嘁,再如何也是我方家的臣下,他常译再能干能比得上我太子哥哥?”
“那是,”靳玉华掩嘴道:“太子殿下可是国之储君,当然不是区区武安侯世子可以比拟的。我爹只是觉得那常译堪为国之栋梁罢了,不过······“
“不过什么?”敏柔公主问道。
“不过常家毕竟是昭贵妃一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