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常译薄唇轻启,面上冷意盎然。通古部如此郑重行事当然不是为了自己一行,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人会值得他们隆重对待。常译的眉头不由紧皱,使眼『色』给了身旁护卫,那护卫撩开帐篷还未踏出,两柄雪亮的长刀已经递到胸前。“王子有令,客人就在帐内歇息!”
“我要撒『尿』。”护卫机灵对答,两名看守却道:“帐篷里面有木桶。”护卫泄气回去,常译神『色』冷凝,半晌挥手道:“先休息。”
一日的餐食就是早晨送来的『奶』茶和麦饼。常译发了话,众人吃饱后养精蓄锐。小一肩上的伤慢慢结痂,半坐在帐篷角落里,默默地看常译端坐一日。晚间隐约听见鼓声,有淡淡的酒味传来,想必那位通古部大汗正在招待早晨来的客人。常译轻声将厚袄反穿在身上,众人迅速将他围成一圈,歇息后的眼眸晶亮,常译心中好笑,低声道:“你们呆着,我去查看。”
小一忙制止:“不妥,万一王子过来,您的行踪瞒不住。不如让博彦去,他的轻功好。”常译想了想,伸手拍拍身边年轻护卫的肩膀,低声道:“只去打探来者何人,当心自己。”
“是。”博彦应声,就在炭火将要炸响之时用剑将帐篷后面轻划开一个小口,随着火盆中的声音飞身而出。风雪未停,博彦借着忽明忽暗的火把隐去身形,循着声音『摸』到了主帐。此处侍卫繁多,博彦等了好一会儿才打晕一名落单的侍从,换上侍从的衣服,捧了巨大的酒瓮疾步跟上进帐送吃食的侍从。
主帐阔大,暖意融融,袒胸『露』『乳』的女子正在奋力歌舞。上首的可丹大汗须发花白,他的左手坐着一名年轻人,脸上留着黑密的胡须,竟是昨日来迎的王子,看其座次,想必可丹大汗很是看重。王子对面坐的人已至中年,看其服饰却是北狄模样,正左拥右抱搂着两个年幼的女奴。此时众人说的都是本部语言,内容却无甚意义,博彦恭恭敬敬将酒瓮送到可丹大汗手边,大汉身后的侍从为三人斟满酒杯。只听可丹大汗道:“四皇子深受北狄大汗器重,金哈将军亲自前来,我通古部正是蓬荜生辉。”
那人竟是金哈,博彦眉头微皱,不动声『色』隐在一干侍从中间支起耳朵听二人说话。可丹大汗身边的王子持杯遥对金哈:“金哈将军神勇,天下皆知,阿卜亣敬你一杯。”
“阿卜亣王子英勇善战,诺水河边生擒叛逆之事早已传遍草原,四皇子非常钦佩,早说过要与你大醉一场。今天金哈此行不虚,哈哈哈······”
阿卜亣以区区近千兵力生擒通古部叛将之事已经发生近十年,彼时定北将军已死,通古部有人不满早年可丹大汗与之签订的永不进犯的条约,心怀叵测之人带了近两万族众要想投奔诺水河对岸的北狄部落,被年仅十三岁的阿卜亣带人突袭,生擒叛将之后当着族众斩杀于马下,生生震慑了当时心意摇摆不定的大半通古部族人。博彦没想到阿卜亣昨日会亲自迎接自己一行,今日又避而不见却不知是什么意思。正在踌躇间,金哈与可丹大汗使了眼『色』,可丹大汗大手一挥,帐中所有侍从依次退下。博彦正想找机会留下,眼角瞥见阿卜亣视线扫来,心中一跳,如其他侍从一般恭敬退出。
侍从待在主帐外十步远的地方等候传召,厚厚的毡帐放下,博彦努力支起耳朵却听不清里面说的什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突然见先前坐在阿卜亣下首的一个壮汉出来,中气十足地喊道:“王子有令,再送酒来!”博彦心中一喜,跟人到酒帐中取了酒瓮,很快就送进主帐。这来去间,金哈与可丹大汗已经说完事情离开,博彦明显感到帐中气氛有异。阿卜亣亲自为可丹大汗斟满酒杯,挥退众人。博彦听见他沉声道:“曲东草原辽阔,的确适合牧羊,但是紧邻穆奇王子母族封地,这四皇子打的主意是让我们做先锋与穆奇对阵,父汗且三思!”
可丹大汗抬眸,他知道自己最优秀的儿子心中所想,面上神『色』不显,淡淡说道:“我还要考虑,金哈那边你要好生安排。”
“是。”阿卜亣抬手行礼,恭敬的退出大帐。风雪肆掠,主帐前的火把被吹灭,他抬头仰视暗沉的天宇,长呼一口气。多少年了,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忍辱负重,就连大汗都快要忘了当年的决定,想要借着北狄内『乱』重回温暖的家园。可是,真的要与虎谋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