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细碎冷白的光照进朔雪楼,偶尔从缝中透进来的风,吹动着本就微弱的烛火,只看得清烛火压下,一小豆稀薄的蓝色火苗在跳动。
卫保儿往床里头缩了缩,卷长的睫毛轻颤,斜睨了一眼坐上来的卫容,眸子里结了一层寒霜,拿脚踢他,“你快给我下去,这样像什么样子。”
俊美雅致的少年蓦然冷笑,举起穿着金丝线的戒指在卫保儿面前晃了晃,作势要往她脖子上挂。
卫保儿大骇,一个翻身滚进了床里面,背紧紧贴着墙壁,警惕的看着卫容,“别胡闹了,你快些回金然苑吧。”
触及到卫容眸中的深暗,卫保儿更是猛地生出一股强硬的意味,将卫容狠狠一推,可是卫容岿然不动。
似乎是料定了卫保儿不会真的对他下狠手,卫容唇畔携着一抹笑,朝着卫保儿欺身而上,顿时吓得卫保儿花容失色,差点没把手里的枕头扔过去砸死卫容。
苍天可鉴,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和一个外男这么挤在一张床上!
虽然卫保儿一向自诩脸皮厚,但是这真的不是该她脸皮厚的时候。
“你你你!我还是株幼苗,你这个死变态快从我床上下去!”卫保儿下意识的护胸,诚然她现在的胸的确很小。
卫容一怔,垂眸看卫保儿的动作,一直紧绷着的清冷面容,此刻有些松动,眉角似乎隐隐跳动,苍天也可鉴,他真没别的意思,他只想把印章给她。
他朝着卫保儿伸过手去,手心里躺着那枚戒指。
卫保儿啧了一句,“都说了,你自己留着吧。”
卫容眼底愈发幽深,如浩瀚碧海,一张冷面好像冬日寒风,透着点点的寒意。
卫保儿直接起身跪坐在他面前,伸手拍了拍卫容的肩,一把将他的手中的印章推了回去,她已经不知道该和卫容说些什么了。
恐怕就算她说了,卫容也不会听。
卫容皱眉,正欲执着的把印章推过去时,喉间涌上一阵腥甜,口中翻滚着铁锈味,他脸色微微一变,唇也苍白了一分,立刻捂着胸口朝着床边探出头,将大半个身子倾斜了出去。
还没等卫保儿上前查看,卫容的唇角就泻出一丝红艳艳的血丝,卫保儿瞳孔骤然收缩,忙近到卫容身边。
卫容清冷的面庞染了几分凝重,哇的一声,一口暗红的污血从他口中吐出,霎时间他的唇,还有整个下巴都被血液弄得污浊不堪,就连他的蓝色锦衣也飞溅上了几滴血珠,但是他仍是那样淡然的模样。
我的那个太上老君诶!摄政王吐血了,百年难得一见啊!人家连吐个血都这么优雅矜贵!
卫保儿穿着寝衣赤着脚噼里啪啦的踩在青玉石地板上,翻箱倒柜的,终于找出一条帕子。
她坐在床沿,拿着帕子就给卫容细细的擦拭着被血弄脏的下巴和嘴唇。
卫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血迹上,定定的看着,任由卫保儿在他脸上使劲的拿帕子搓着,眸底划过一丝笑意,她能这般紧张说明了他在她心中和他人是不同的。
喉间的那股子铁锈味仍旧充斥着整个口腔,他忍了一会儿,待卫保儿将帕子收回后,他大步流星的跨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漱口。
卫保儿将被血液浸染的帕子扔在一旁,坐在床沿,两只玉足不断地晃荡来晃荡去,看的卫容眸色一深,卫保儿开口问道:“怎么会突然吐血?难道是内伤复发?”
卫容的眸子沉沉湛湛,仿佛是一潭深池,漆黑幽暗,蓦地,他竟是开口说了话,“不过是淤血而已,殿下无需紧张。”
卫保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灾星可以说话了?
联想到之前莫无机的诊断,卫保儿才恍然大悟,卫容的伤快好了,自然的体内的淤血可以逼出,也就会说话了。
等等!完了完了,卫容这灾星会说话了!
卫保儿的背后陡然间升起一股浓浓的凉意,不会说话的卫容和会说话的卫容简直就是两个人好吧。
先前卫容哑了,她一直占着上风,现在卫保儿只觉得卫容一开口,就有如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丝丝的冰冷彻骨的气息。
卫保儿很是头疼,坐在床边睨着卫容,开口赶人,“既然你可以说话了,那就赶紧回去告诉江河,让他开心开心。”
卫容唇瓣沾了茶水,侧着脸,烛火照在他脸上,唇瓣上的水痕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他快步走到卫保儿身边与她并排而坐。
方才卫保儿替他擦拭血迹时,他想了很多事,既然现在卫保儿不想要印章,那就不要好了,反正迟早,这枚印章,是要交到她手上的。
他定会让她喜欢上他的。
“保儿。”许是因为才刚恢复,卫容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可是听在卫保儿耳中竟是炸开了花一般,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胸口也在发闷。
卫容竟敢!
竟敢唤她的闺名!
且不说她的身份是不容外人喊一句她闺名的,就连皇帝等人也是唤她的封号佑安。
除去与她极其亲近之人,才会如此叫她,今天从卫容口中叫出来,让卫保儿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心中仿佛有羽毛不断地挠着。
“你放肆!”斥责的话脱口而出,卫保儿的脸上拢着一层因为发怒而涌起的红晕,“谁准你胡乱叫本郡主的!”
就算是卫容连名带姓的唤她卫保儿她都不会介意,但是独独这保儿二字叫不得,她与卫容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一步。
卫容笑了一声,喑哑沉沉,“习惯就好。”
习惯就好……个屁啊!卫容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以后还要这么叫她,她面子往哪搁啊!
卫保儿皱着眉头,正想好好教育教育卫容时,卫容却穿好鞋袜,对她说道:“我先回去了,总有一天你会收下的。”
卫容是翻窗进来的,自然也是要翻窗回去,只不过这时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砰砰砰的将门敲响,陆洗的声音传来,“郡主,郡主,出大事了!”
卫保儿抬头看天,这大晚上的哪来这么多人扰人清梦!
敲门声越来越响,卫保儿赤着脚准备跑过去开门,岂料折返的卫容拦着她,眸子晦暗不明的盯着她的脚。
然后他越过卫保儿,径直去开了门。
陆洗忙叫:“郡主不好了……”诶诶诶?卫容公子!
顿时,陆洗僵在门口。
隔壁睡着了的景画早就被吵醒了,穿好了衣服就快速的走了出来,见陆洗呆呆的站在郡主门口,她还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将门全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