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午时,校射方正式开始。靶场上早设有一排活靶,一排总共十只,每只靶后都站有一名侍卫,一轮射完,侍卫便上前迅速换上新靶,清欢只觉得那一排红色的鹄心远远看去只是一个个红豆大小的红点,时明时暗,看不分明。
参加校射的皇子大臣都已着戎服、披甲胄、戴盔帽,向皇帝行礼后,方才立于自己的位置。看城正中三位便是身份最为尊贵的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毓宁则位于弘历身边。
皇帝只一扭头,便对星德王子说道:“星德,你也去!”
星德起身应是,早有侍从送了弓上来,他接了弓从看城上一跃而下,立于五阿哥身侧。
校射时,以三发为一番,以三番为一次校射成绩。红日当头,清欢只觉得阳光照过来直刺人眼,更何况瞄准那样小小的靶心。
靶场上自是飞矢如雨,每次拈箭、搭弓、开弓、放箭,弘历只觉得麻木,就仿佛他手指手心里磨出的一层厚厚的茧。每次这时,他总会想起在西北大营里刚刚学开弓的时候,弓弦绞在指上,直深深地勒进了皮肉,可他亦不会停下。他是圣祖爷最心爱的一个孙儿,是爱新觉罗氏与钮祜禄氏的后代,是天之骄子。他不允许自己输。在茫茫的关北大漠,这样的野心在心中日日夜夜地叫嚣,他一箭复一箭,一日复一日,就只为等着今日。
清欢目不转睛地远远瞧着弘历,每次开弓,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又快又急,连手中的丝帕都被她攥得微潮。可每次都能远远听到侍卫洪亮的一声“正中红心”,她才能微微喘一口气。
三番即完,总领侍卫上前回报校射成绩。弘时毕竟一直在宫里养尊处优,疏于骑射,只九发六中;弘昼年幼,此番方为第一次随父行围,能够有九发四中的成绩已然不错;相比之下,弘历和毓宁都是九发九中,星德王子亦不例外。
第二轮开始,场上就只剩下一只大靶,方后退三丈。
此一箭,星德王子稍稍偏过鹄心。接下来便是毓宁,见他不急不缓地拈箭搭弓,屏气凝神,场上寂静无声,清欢只能听到鬓边的金丝攒珠钗轻轻地扫在八宝织锦玉披上,玲珑有声。
只听不远处“嗤”的一声,羽箭射在鹄上,深深地透过鹄心,尖利的箭镞犹沾染着鹄上的一屑红漆,在日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清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听全场雷鸣,霁月更是在她旁边大声地喝彩。
弘历却极是沉稳,冲毓宁微微一笑,只一手接过近卫奉上的一尾白翎羽箭,将弓开满如一轮圆月,缓缓对准鹄心。清欢这才看见他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月白色的扳指,在日光下泛着莹莹的光。
只听“嘣”的一声,弘历的箭已经脱弦而出,带着劲风疾势,众人的目光都紧随那箭尾的一簇白翎,在日光下犹为炫目,只看不分明。却听遥遥的“啪”的一声,紧接着两声爆响,仿佛是炮竹,原来弘历的箭竟将毓宁那只从箭尾生生劈成两半,贯穿箭身而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方才喝彩如雷。
皇帝扭头对熹妃道:“历儿这孩子到底是争气,当年放他到西北大营中历练,朕还觉得有些不忍,现在看来到底是没错的。”
熹妃早已经眼圈微红,见皇帝如此说,便忍不住落下泪来,忙用帕子掩了,低低地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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