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入了伏天,京城里愈发热得像蒸笼,皇帝下旨搬去圆明园行宫避暑。皇后身子不好,受不住旅途劳顿,只能留在紫禁城。同行的嫔妃中,唯有齐妃位份最高,所以后妃的大小事务,皇帝虽未明说,却都得禀明齐妃才行。
清欢平日里最怕热,因此此番亦同行。内务府特地挑了一处带花园的院子给她,又僻静又凉快,园子里的树木成荫,内务府挑来摆设的盆景也很是精致。清欢喜欢得不得了,立时就命云珠赏了内务府总管好些银子。偶尔她也会想起霁月,若是她还在,一定会为住的地方跟自己较上半晌的劲儿。
搬到园子里来到底是要比皇宫有趣的多,园子里有好些西洋景儿,清欢从来都没见过。其实她是第一次来圆明园,听说是圣祖爷在时就修的园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她待了半个月,几乎把整个园子都游遍了,可也没怎么见到弘历。皇阿玛虽说是来园子避暑,可却比以前更忙,每日都能看到呈递奏折的八百里加急。
她自然日日都要去给齐妃请安。齐妃住的地方离同乐园极静,因她爱听戏,同乐园便有园中最大的戏台,每日都上演着精彩的戏曲。而清欢住的地方偏,得乘了小船游过半只洞庭湖,再穿过同乐园才能到。她自己倒也乐得其所。
这几日虽未有毒日头,可却闷热得厉害。她坐在船头,湖面上偶尔袭来一缕风,亦是一股热浪,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她瞧着湖面上两只燕子优雅地飞过湖面,剪刀似的燕尾看看掠过水面,便喃喃地道:“燕子低飞蛇过道,明日必有大雨到。看来,是真的要下雨了,难怪这几日这样闷。”
云珠在她身后掩嘴笑道:“格格在哪儿学来的这些俗语?听着可真是俏皮。”
清欢回头才笑道:“还不是跟吴嬷嬷?整日听她念叨。”
云珠扶了她进了齐妃的园子,今儿福珠却远远地迎了出来,她正觉得稀奇,还未来得及问,福珠便扶了她的手低声说道:“格格待会儿进去好说,三爷来了。”
“三哥来了?”清欢乐得手舞足蹈,“我可好些日子没瞧见他了。”
福珠又道:“听说三爷今日在万岁爷面前跟四爷起了争执,心里不痛快,跟娘娘脾气犯冲,格格还是劝着点儿。”
清欢正纳闷儿,一转进院子看到树荫下跪着的那个单薄的身影心里便明白了。
云珠低声道:“这齐妃娘娘也太过了些,纯贵人虽犯了规矩,可也不能老叫她这么跪着,这都第几日了?连奴婢瞧着都觉得心疼。”
清欢叹了口气道:“她这是做给三哥看呢。我猜她是在看三哥心里到底放下了没有……”
话还没说完,便见弘时从屋里冲了出来,脸色铁青,离这么远也能看见他额角暴起的青筋。
他瞧也没瞧见这边,便径直走到树荫下,一把便将碧潭从地上拽了起来。
齐妃已从屋里赶了出来,见到此景险些气得晕过去,指着他的鼻尖骂道:“你这是成何体统!”
弘时的声线冰冷,清欢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生硬的语气对齐妃说话:“额娘若是想要出气,也是够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捣鼓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瞒得过皇阿玛,可瞒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