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一旁的太监道:“打!给朕打!”
那太监自是晓得分寸,落手时稍一用力,板子的落势已经缓了三四分,可落在身上,清欢还是疼得浑身一哆嗦,有一种钝痛随即蔓延至全身,仿佛身体脱了节,她双手死死地抠住凳角,背心里浸出一层冷汗来,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第二杖已经重重落下。
小环吓得嘤嘤地哭了起来,跪在清欢面前,见她额上滚下豆大的汗珠,牙齿狠狠地咬住下唇,直咬出血印来,可却一声也不吭,哭道:“格格,您哭几声吧。哭几声吧格格。”
“皇阿玛,请您网开一面,清欢大病初愈,实在经不得这杖刑,皇阿玛,儿臣求您了。”弘历跪在皇帝脚边,直拉着皇帝的袍角,他双眼通红,险些滴出泪来。
一杖一杖地落下,旁边叫数的内官嗓音极为尖细,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口音,直划破长空,听了无端端叫人觉得害怕。
清欢疼得出现了幻觉,仿佛是听到了弘历的声音,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无比地痛快,这么些日子,她从没有比这一刻更觉得痛快过。
嗓中涌上难以抑制的腥甜,她忍不住用力一咳,竟是一口鲜血喷出,洒在黑漆漆的大理石地板上,霎时便变成死一般的黑色。
“格格!”毓宁惊叫了出来。
皇帝将手一扬,到底还是存了一丝不忍。太监忙停了板子,皇帝深吸一口气平缓了情绪,问道:“清欢,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知错?”
清欢大口喘着气,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小环连忙用丝帕给她拭去唇上和下颌上的血渍。
苏培盛是看着清欢长大的,从小到大,哪里见她受过这份罪,直心疼得跪下老泪纵横,道:“格格,老奴求您了,快给万岁爷磕个头认错吧。”
毓宁着急得几乎要吼起来,也顾不得失仪,忙道:“快认错啊。”
她喘息片刻,挣扎着半撑起身子,与弘历对视了一眼,他眼中有薄薄的水雾,隔的这么远,她也看得见,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翻搅,连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搅烂了。
终于,连皇阿玛她也失去了。这世上就只剩了她一个人,其实她从心底里根本就不想让他瞧见自己这么狼狈,尤其是当着傅莹的面。
她的声音柔弱得仿佛被风一吹就散,可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她抬头直直地看着他,眼眸漆黑而分明:“儿臣……无……错。”
皇帝额上青筋暴起,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冰凉得仿佛是九尺寒冰,清欢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陌生而可怕,就好像是要将她撕碎一般,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觉得他会杀了自己。
皇帝道:“给朕打!给朕狠狠地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清欢几乎是笑了一下,她伏在凳上,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是觉得只剩了半截身子。头上的凤头钗哗啦一下摔落在地,宝石七零八落地四散开来,莹莹地映着眼底的一缕光,冰凉而华丽。
她还有一线意识,模模糊糊地看到所有人都在磕头,可皇阿玛已经不看了,只负手转过身去,她闭上眼,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因为她竟然看到了阿玛的脸。他们说,人快死的时候都会出现幻觉,这么多年她其实一次也没梦到过他,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皇阿玛就是阿玛,觉得他还活着,从未离开过自己。他还是那样年轻英俊,脸庞的轮廓被关外的风霜打磨得极为硬朗,可笑起来却是那样温柔,他的掌心温热,虎口上的茧子摩挲在她脸上,微笑着说:“苦了你了,孩子。”
隐隐约约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哭,原来是又开始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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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追花千骨苦苦地等着更新,忽然觉得有点不忍心,所以赶快来放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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