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地看着他:“那里有什么?”
他笑了笑,朝我眨眨眼:“有一件让你绝对会庆幸自己看到了的好东西。”
事实证明,沈行知确实是担心过度了——十个小时其实很容易过。
虽然贺瑾言连个颈枕都没给我带,反正飞机上会提供的,但我也就窝在飞机上画了几张设计图,睡了几个小时,再玩了几盘连连看、消消乐,一转眼就提醒他们已经到戴高乐机场了。
我转头看看身边的贺瑾言,发现他更强悍,花几个小时看完了两本文件,然后就在玩莫名其妙的填字游戏。我看看那些黑白格子,再看看自己连连看的彩色格子,看看他那些数字,再看看自己可爱的Q版动物,觉得贺总的人生真的很乏味。
我捏着手机,假装在玩游戏,用余光偷偷望着他平静的侧面。在灯光暗淡的机舱内,听着他似乎就在耳畔的呼吸声,我不由得在心里想,贺总知不知道,他曾经是我心目中的人渣呢?
我曾经觉得他无比卑劣,对每个女子都随口许下承诺,所以我也从来不敢太过相信他对自己所说的话——我一直觉得,那是他随随便便拿来欺骗他人的谎言,对每个人都可以漫不经心交付。
然而,在沈行知对我偶尔提起真相之后,我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误解。
他其实,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人。
他的承诺,也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承诺。
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最终都实现了。
我原以为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相信的贺瑾言,其实,是我人生之中最可信赖的人。
或许是周围的安静让我的心口压抑,我觉得自己眼睛热热的,不由自主地放下手机,蜷缩起身子,靠在椅背上。
不敢再看贺瑾言。因为我担心自己的脆弱,会让眼泪控制不住流出来。
巴黎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从飞机上俯瞰,整个城市以灰白色的建筑为主,遍布绿荫的大街就像一条条绿色的带子,将大块的灰白分割成不均匀的小块,远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
戴高乐机场在市中心,漫长的降落过程中,各种商场、店铺、百货大楼从他们的窗外掠过,仿佛他们不是坐在飞机上,而是坐在公交车上一样。
贺瑾言一边带着我往外走,一边说道:“酒店已经订好了,办理完入住手续我带你去吃饭。下午我有空,刚好也想重温一下巴黎的景物,我们可以去看看凯旋门,再逛一下博物馆。”
我顿时想起来,兴奋地点头:“对啊对啊,一定要去逛沈行知推荐的巴黎时装博物馆,他说里面有我们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凯旋门所在的戴高乐广场,旁边不远处就是时装博物馆。这是一座高大的文艺复兴时期风格城堡,我抬头看见外墙拱门上巨大的服饰图片,顿时开始激动起来。
被精心保护在玻璃展柜内的一件件时装,让我看了又看,每一件都让我无法挪开脚步。华美极致的构想,精彩无匹的设计,每一件展品都仿佛是一个令人沉迷的世界,令我无法自拔。
离闭馆时间还有半小时,他们终于来到最后的20世纪展区。这里单独辟了一个房间,展览各位大师珍贵的设计手稿。
每一个设计师的图稿,都与自己的个性相关。有一丝不苟描绘细节传达理念的,也有一气呵成只求保留瞬间灵感的;有异常写实简直恨不得连指甲和睫毛都掌控在内的,也有抽象扭曲比例怪异却充满力量的……
我看得入迷,目光凝视着一张张设计图,十分缓慢。而贺瑾言只是随意地瞥过,直到他的目光停在一张图纸上,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我,在寂静的博物馆内,一向平静的声音也开始有了波动:“沐沐,过来。”
我依依不舍将目光从眼前的设计上转过,加快了脚步走到他身边。我的目光落在他面前这张设计图上,顿时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这张设计图。
脑袋像被人狠狠重击,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恍惚,我的脸色都变了。
玻璃柜内,那张不大的图上画的,正是一件浅绿色的曳地长裙。
细细的褶子带着一种古希腊式的优雅,胸口与腰侧点缀着石膏般的洁白花朵,腰带柔顺而随意地下垂至小腹前……
与我设计的那件衣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