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瑾言心情大好，他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端详着面前披满了夕阳霞光而一身光华灿烂的我，毫不吝惜自己的笑意：“准确地说，是巴斯蒂安先生工作室的设计师。”

仿佛是金色的夕阳眯了双眼，我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陡然爆发出灿烂的光芒。落地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走廊上的地毯和陈设，头顶天花板和灯具，全都在瞬间融化在强光之中，消失无踪。

我被眼前巨大的光芒击中，那不知是否存在的强光仿佛刺激着我的眼睛，让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眼泪无法遏制，我都忘了去擦拭。

我只看见站在面前的贺瑾言，在眼前的光芒之中，他那惯常冷漠的面容，此时却是那么温柔，让我的全身都仿佛浸在了温暖之中，几乎要融化般，沉没在幸福之中。

有人轻轻揉着我头发，笑着说恭喜。我感觉到那种温柔抚慰的触感，就知道是沈行知。

“沐沐，你知道吗？昨天下午你走后，巴斯蒂安先生在工作室对廷宇提出，自己那边需要一个熟悉各种面料的工作人员，想带你进入他的工作室时，廷宇都快疯掉了！你真应该看看他当时那想哭又哭不出来的表情！”沈行知笑得比往常更为灿烂，他俯身看着我，笑道，“要是我，我也痛不欲生！这么出色的实习生被人抢走了不说，抢走你的人，还是当初他想留却又无法留在他身边的巴斯蒂安先生，多惨啊！”

鹿萌在旁边呆呆傻傻地看着他们，此时终于回过神来，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沐沐，你……你要成为巴斯蒂安先生的手下了？可是，可是巴斯蒂安先生给你的分数……”

“我想巴斯蒂安先生看到沐沐的裙子出问题了，肯定很开心。”沈行知笑得特别开心，特别是看着贺瑾言时，有种幸灾乐祸的促狭感，“尤其是被迫跟着他打0分的人，多可怜啊！明知道巴斯蒂安先生是趁机将沐沐据为己有，可还是得跟着他下手！沐沐，我刚刚看见你那快要崩溃的表情，有多不忍心宣布得分你知道吗？”

我忍不住羞愧地蹲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

我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又笑了出来。

“好啦，沐沐。”贺瑾言俯身向我伸出手，示意我站起来，“巴斯蒂安先生会和你谈一谈去法国的事情，现在他正在房间里等你呢，我们陪你过去。”

我点点头，擦擦自己脸上的泪水，握住他的手腕，慢慢站了起来，声音喑哑地说：“好。”

我走过酒店门口的时候，转头看见外面灿烂无比的夕阳，不由自主地转过身，走下了台阶。

沈行知诧异地想要拉住我，但贺瑾言却阻止了他。两个人站在台阶上，看着我走入人群之中。

夕阳笼罩着这座古老而现代的城市，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西斜的太阳为每个人的身躯都蒙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光。整个世界明亮通透，美得令人诧异。

我站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人海之中，听着这喧哗而热闹的声音。

我甚至看到了有个女孩子穿着我们网店的衣服，走过我的身边。这是我设计的衣服，所以在人群之中格外鲜明，让我一眼就能看见。

我面带着幸福的微笑，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走着。

过了许久，我终于拿出了手机，给顾未生拨号，那边接起，我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笑着，在金色的夕阳中，在满大街热闹的人群之中，听着顾未生在那边传来的声音，顾未生在询问：“沐沐，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呢？好像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又好像不知到底要说什么。我无声地笑着，望着夕阳，眼泪又漫了上来。

我轻声说：“……我要回家了。”

回家，为了去往更遥远的地方，为了下一次起飞蓄积更大的力量。

而顾未生惊喜不已，在电话的那头急切地问：“你终于要回来了？真的？什么时候？你总算知道要回家了！”

对不起，顾未生，对不起……

我握着电话，仰头望着天空，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却终究无法再对他说出任何话，即使是拒绝的话，即使是欺骗的安慰。

可我不能留在你的身边。

我始终得奔向我的未来，奔向那光芒最盛的地方。

我觉得自己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