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脸有一点点红。

我不知道贺瑾言是怎么样的，但在那样的噩梦中醒来后，看见站在楼下的贺瑾言朝我招手，心中涌起的，是无法言喻的欢喜与安宁。

自私一点想的话，要是贺瑾言每天都可以丢下那些繁杂的事情，过来看一看我该有多好。

我埋头看着设计图，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瞄着贺瑾言。

贺瑾言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轻声叫我：“沐沐。”

“啊？”我有点慌乱地抬起头，看见了他深邃平静的眼睛。

“这张设计很出色吗？你一直盯着看很久了。”

我这才看清面前这张设计图，十分普通，就是将毕加索的图剪剪切切拼凑成衣服而已，色彩倒是可以的，但也不是设计师的功底。

“设计一般……我、我在猜测毕加索画的是人还是动物。”我窘迫地低头翻过那一页，去看下一组设计。

贺瑾言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端详着面前的我，看着我低垂的睫毛盖住明亮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我所看见的世界，清澈明净。

我的眼睛忽然弯起来，眉梢眼角带上了惊喜的笑意，那眼中的世界也陡然发出夺目的光，让他身不由己觉得恍惚陷入在里面。

而我抬头看他，惊喜地笑着说：“贺总你看，这个设计者是我的学弟哦，今年刚毕业，要开始找实习工作了，竟然投到我这边来了！”

贺瑾言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看着桌上鸟巢蕨簇拥的两枝天堂鸟，说：“毕竟是网络时代了，大家对于网店的观念也在改变，收到的应征非常多。”

我兴奋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好开心。”

贺瑾言看看我的样子，又说：“估计小蕊现在很后悔。”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她现在在云衫当设计副总监，应该也挺好的吧？”

“可惜，苏珊珊迁怒于她，觉得自己最后的惨败是因为她的责任，所以，小蕊现在在云衫的日子不太好过。而且现在店里的收入，比云衫的中层都要高多了，轻松又自由。”

我愕然睁大眼，迟疑地看着贺瑾言，却不敢说话。

贺瑾言缓缓地问：“你还想把她拉回店里来？”

我摇摇头，低声说：“再看吧，万一又是苏珊珊安排的苦肉计呢？我不可能让身边再埋伏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危险人物。”

贺瑾言点头：“这样最好，你不可能顾及每一个与你曾经有过关系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仇人。”

“不知道她的哥哥，考研成功了没有。”我低低地说，“其实，她在顾廷宇工作室最终评审之前，曾经过来阻拦我，她还是不希望我一败涂地，彻底断绝后路的。所以，我也希望小蕊至少能过得好一点。”

“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都有苦衷，但都不能成为作恶的理由。”贺瑾言轻声说着，看着我黯淡的神情，皱起眉说，“你现在和她两不相欠，别想了。”

我点点头，将那沓设计图翻完，然后选出自己觉得不错的几张，递给他看：“这几个你觉得怎么样？”

“克瑞斯和店长会面试的，到时候你和他们在网上聊聊看，如果理念一致的话，你再决定。”贺瑾言将那几个作品看了看，没有异议就还给了我。

两人喝完咖啡出门，贺瑾言问我：“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我摇头：“来到法国之后就一直在忙，有点累，今天想收拾一下东西，然后随便在周围逛逛。”

“好，一起逛逛吧。”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顺理成章地答应了，把资料丢在自己车上，两个人真的像满街的男女一样随便走走。

春天已经到来，路边所有的七叶树都在努力舒展叶子。巴黎乱七八糟的道路横斜交错，看起来很快就会迷路的样子。

两人在路边买了一份巴黎地图，看着如同蜗牛壳一样的20个区，不由得哑然失笑：“这奇妙的规划，该往哪边走呢？”

所以真的只能随便走走。从小巷穿过，看见街头卖艺的人，站在那里听了半首歌曲，贺瑾言告诉我这是圣桑的《引子与幻想回旋曲》。

对面的咖啡馆上爬满了青藤，我觉得窗户可能都被遮住了，贺瑾言觉得应该还能看见外面，所以两个人进去坐了坐，我居然赢了，开心不已地买了小蛋糕请他吃。

巴洛克式风格的小纪念馆，门口是一家花店。入口很狭窄，贺瑾言在进入时，给我拿了一束香根鸢尾，递给我说：“进入人家的房子，不照顾生意不好意思吧？”

我把这些挨挨挤挤的蓝紫色花朵抱在怀中，有点犹豫又有点茫然地跟着他往里面走。旁边花店大叔对我说：“香根鸢尾的花语是爱神使者，你知道吗？”

我看看前面贺瑾言的背影，又看看大叔促狭的笑容，顿时觉得脸颊和耳根热热地烧起来，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埋在怀中的花朵里。

纪念馆的主人，是个法国小作家，连贺瑾言都不知道的那种。贺瑾言出来时说：“难怪纪念馆都被开成花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