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老鸨如此一句话,如同一个平地惊雷一般响在耳畔,云荷忙跪在地下求那鸨儿:“妈妈,之前不是已说好了的只做清倌,不入风尘么?如何又变了卦?”
鸨儿冷笑道:“说好要你做清倌,那前提条件就是要你将客人所赠财物,十成里分九成与我。如今你一连几日都没什么孝敬,令我两手空空了,这话如何还做的准?”
云荷仍是跪在地上,低着头争道:“今日应是我闲游日子,出外踏青也不为过……”
鸨儿一拍椅子扶手:“我呸!想当初你家犯案,五方县将你母女官卖,来来往往无人问津,眼看就要发配去做劳役,是我用三百两雪花纹银买你二人回来,好吃好喝供着,只等你母亲回心转意,愿意待客了好见个彩头利市。没成想还没见利市,那大的就上吊死了,只剩个小的给我,又教老娘败了些许殡葬钱。如今辛辛苦苦养你三年,雇人教你学艺学妆,教你舞蹈歌曲,费了多少银钱用度!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你成了名,难不成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便要和我翻脸么?!”
云荷两手抓住鸨儿衣袖,急道:“云荷怎敢如此忘恩!”
见云荷如此,鸨儿方才将云荷扶起来,眉眼含笑道:“平常里我总向人夸这众多女子中,唯有你是听话懂事、温顺孝敬,不枉我以前诸多栽培,算我没看走了眼。”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绢擦去云荷脸上泪痕,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以后,又对云荷说:“咱这丘阳县里公子也是有眼光的。这不,今儿个正有一个张公子来耍,点名便要你作陪三日,因是寻你不见方才有些不快,也不要见怪了。”
云荷早已习惯了鸨儿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性子,只听她话中意思,恐怕这‘作陪’不是什么好‘陪’,心中不愿,又怕激怒了鸨儿使她做出什么事来,便婉拒她:“奴乃清倌,作陪三日恐有不便逆了公子,到时候反是不美。何况烟柳楼中色艺超凡的姐姐如此多,云荷貌粗才鄙,如何赔的贵客?”
不想鸨儿听了这番话,一改方才的笑模样,板起脸来:“他点名要你,你若是拒绝,反倒是显得我们烟柳楼招待不周了。如今我已命令下人去撤了你这几日的歌舞行程,只教你陪张公子三日,你若从我,三日之后我们两相平安,一切好说。你若是不从,那我们就得好好地说道说道了。”
“妈妈,此前我们已说好,我只做清倌,不入风尘的……”
“呸,哪有什么只做清倌只做花魁的,只分钱多钱少罢了,只要他出得起价,你还怕卖不得身?何况只似你如此做清倌,哪怕红火如此,这六七日的赏钱攒起来也比不上她们一天的,继续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凑的足你赎身钱?到时若是姿色衰减,供不起我馆里花销了,你便是哭求他们,也没人点你名字哩!”
“无论如何,云荷也绝不卖身!”云荷虽然低着头,但语气中却满是倔强和不屈。
但老鸨却并不退让,声色俱厉地叱骂道:“你那身子可不是自家的,老娘三百两雪花银不是拿来打水漂听响的,迄今为止你挣来那些钱远不及我所愿。这一番,你卖便是最好,若是不卖时,我叫人来打断了你的腿,也要把你抬到张公子面前!”
这一席话颇是狠毒,只听得云荷心惊胆战,不敢再发一语,只低声地啜泣。
过了一会,老鸨看着云荷,放缓了语气道:“我知道你还惦记着日后赎身从良了,还要寻个好人家嫁了。这里都是女子,大家都差不多一个想法,只是你也得想想毕竟身在此处呆过,若是日后从良了,箱中无资、身上无财,也没哪个男子高看得你起,纵是好几个月,也总有懈怠的时候。我们这里的姑娘大多是被迫做了这行当,世态炎凉,不带些银子在身,哪怕你从了良,又有谁肯娶你做妻?若是做妾,尚且不如在我这烟柳楼中做花魁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