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昕茗与儒臣单独在中堂,白文斌带着孙祥寅走到自己的书房里来,两个父辈各自心怀想法,都有些事要向对方求证,所谓的‘看玩文物’,也不过是个托词罢了。
文斌走在前头,推开书房门来转身礼请祥寅,祥寅走进去四顾房中,果然有不少古物文玩陈列四周,各式陶瓷泥塑、奇石根雕排布房中,虽然称名为‘书房’,实际却并无多少书籍,大多是些奇怪玩物和收藏品放着。
“瑞虎兄觉得如何?”白文斌向来对自己的收藏和古玩颇具自豪之感,见祥寅这种风雅人士定睛细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嘴角也上扬了些:“小弟虽不是风雅中人,但对这些玩物却也有些了解,兄长若不嫌弃可随意看玩。”
祥寅闻言也不回话,只点点头,走到左边最大的博古架前一件件看去,大都是先皇琰元年间的官窑瓷器,以甜白与青花为主,只有一两个裂纹青瓷花瓶摆在最不起眼的位置,这令他颇感奇怪,便问:“文斌贤弟,青瓷乃是瓷中上品,为何将它放在这不起眼的地方?”
文斌走上前来:“不知兄长所说的是哪个?”
祥寅用扇柄指着一个水波纹青瓷道:“就是它了。”
文斌将花瓶从架上取下来,用手托着看了看:“兄长方才说这是何物?”
“裂纹青瓷。”祥寅用手虚指着瓶上的纹样说道:“你看这瓶面纹路,宛如水波流动,又好似投石击水所泛之涟漪,远观似微风拂水,近看如海涛汹涌,如此好物为何将它放在这等不起眼的地方?”
文斌随着祥寅所指看赏完,叹道:“兄长所言极是,如此好的瓶,怎能将它放在末流之位呢?”
祥寅又仔细看了看,以扇指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瓶的底款应是‘珙琰’,先朝民间第二窑所制。”
文斌闻言,将瓶颠倒过来看那底款,果然写着‘珙琰’二字,不觉感叹:“兄长果然火眼金睛,真个是‘珙琰’!只是这瓶乃是榆阳县中布商所赠,彼时他只说此非良物但求好看,因此小弟也不曾上心玩赏,却不知他为何如此说话。”
祥寅笑道:“虽不知他有何想法,这瓶却是好瓶。‘珙琰’本名‘赵李窑’,本是水沛郡滨县瓷工所办,虽是民窑,却得益于当地瓷土洁白纯净,瓷工又肯下功夫,所产瓷器精美好看,不几年便传遍全国。‘赵李窑’所烧的冰裂深受先皇喜爱,因此时常承烧官家之物,甚至御内宫廷也有些陶瓷是用的他家,先皇还曾御笔赐他‘珙琰’之名,甚是了得。”
“小弟着实不知,在这瓷器上也只是附庸风雅罢了。”文斌的笑声中带了几分惭愧:“少时行商,一直没什么时间读书学习,尤其风雅之物也是近几年才拾起,粗鄙陋见令兄长见笑了。”
祥寅闻言开怀大笑:“哪里哪里,‘术业有专攻’,倘若贤弟与我说起商贾之事,我也就如同白丁了。”
“兄长过谦了。”文斌连连推辞:“小弟也只是知道个‘低买高卖’而已,其他就里着实不知。”
二人如此闲谈了半晌,看腻了东西便坐下清谈,谈够了又起身看东西,如此过了约有一个时辰,祥寅估摸着两个孩子差不多快到家了,决定旁敲侧击一下,看看文斌对这门亲事作何看法,他想了想,将手中茶盏放下,正一正衣襟。文斌见祥寅如此动作,心里也舒了口气:他自己也有些话要问祥寅,只是碍着自己是女方不好主动先问,如今祥寅先发问了,自己也能借着话头说下去。
祥寅斟酌了一会,开口道:“文斌贤弟,我们哥儿俩谈了这一个来时辰,着实投缘,诸多见地也是不谋而合,有什么话我可就敞开说了。”
“瑞虎兄请讲。”文斌也正襟危坐,等祥寅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