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之后,父子二人抬眼看前面,却是略有不同:一个一米五六的地穴在面前,不远处灯光透来十分明亮,孙祥寅心中奇怪,当先弯下腰走了过去,儒臣紧随父亲,没几步便出了穴口,直起腰来看时,又是别有一番洞天:地铺石砖,顶设木架,下有桌椅床凳陈列四周,中有诗书字画挂设两旁。角落里灯台八支,摆有明亮油灯;书桌前交椅一张,坐着早衰书生。
父子两个被这个景象摄住,一时不好声张,只静静地看着柳迁悬腕危坐、运笔如飞,约莫等了一刻时分,柳迁写毕,端详了一会,提着那张宣纸站起来,转身笑道:“因解元上午差人来说了今日不来,因此未曾准备下什么,方才听见声音,猝然备下拙笔一张,权作见面之礼。”说着走过来将那副字递给祥寅,祥寅忙不迭地接了,口中连连称谢:“某带犬子来此认师不曾备下什么,却教先生如此用心,愧不敢当!”孙儒臣站在祥寅背后看那字,见是狂草写就,更兼背影,认不真切,只得作罢。
“不知柳先生今年岁齿几何?”
柳迁呵呵笑道:“某乃琰元三十三年生人,与解元相比却是晚辈。”
孙祥寅算了算:“如此说来,先生正比某小了一旬。”
“正是,小生也是属虎,今年三十有四,当年曾蒙邱先生点拨一二,因此先生临行前相荐与兄长。”
“哦?某却不知柳先生竟是邱先生高足。”
“邱先生不曾提及?”
“不曾。”
“哈哈哈……”柳迁笑了一会,自抚髯道:“也对,邱先生与某虽住同县,却有八年不曾来往,只因先考一言,寒心十年如此,甚是令人感慨。所幸先生不曾恨及于某,还肯相信柳迁这个丘阳狂生。”
“这……”柳迁如此直白,却令孙祥寅颇觉尴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嗨,一些陈年往事罢了。”柳迁说着,走去拉来那张交椅与马扎两张,将交椅放在祥寅身旁,自坐一个马扎,又递给儒臣一个。孙儒臣忙婉拒道:“学生怎敢与先生平起平坐?只站着便可。”
“没这些事。”柳迁笑道:“某虽才疏学浅,却不与世人相似,若要拜我为师,先需莫把我当做先生,只当成一个比你稍大些儿的朋友便了。”
儒臣有些尴尬,便看祥寅,见父亲点了头,才敢坐在马扎上。
“令公子既要拜某为师,柳迁虽愧不敢当,却承蒙邱先生举荐之恩,与解元登门称师之礼,不敢推辞。然而若要为师,便需将某之生平为人细细说与解元知道,到时再做抉择,不知解元意下如何?”
“若柳先生不介意,则是十分好了。”
“哈哈哈……解元高才,柳迁不敢蒙‘先生’之称,只叫某柳三思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