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雅文在飞水郡城中听闻儒臣被贼所伤便匆忙赶回家来探视,得知事情详细之初大惊失色,惊讶于孙儒臣年仅十五岁便杀了人,还未及她仔细询问便被孙祥寅将话题拨转过去。雅文本就是粗枝大叶的性子,一时间被扰乱了思路,其后也未曾再问儒臣杀人之事,探视毕,雅文本欲在家中住上几日,却被孙祥寅一力操持,派人驾着马车送回谢家去了。
孙儒臣坐在床上,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出外面天色已晚,忍不住担心道:“父亲,为什么不教雅文姐在家中休息一天再回去?送她走时都已经天色甚晚了,不怕出什么事吗?”
孙祥寅抚一抚胡须,平静地说道:“雅文那丫头的性格别人不知,你岂不知道她?若容她住下一日,便必然有往后的两日、三日、四日……最少也需七八日方归,需知她是嫁入谢家的姑娘,既非逢年过节、又不是家中事变,倘若她一回娘家便住这么长久,到时候岂不令街坊四邻说些闲话?今日趁余日未落、尚有天光,派人驾马车送她回去,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从这里走到郡城郊外便是官差巡逻的地界,那里必不至于有事变发生。”
“但……”孙儒臣开口正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憋了回去,只点点头道:“父亲说的是。”
孙祥寅看出儿子心中有事又憋着不说,便笑着问道:“你可是觉得雅文她一年到头不过回家数次,如今难得来家却被我赶着匆匆回去了,来不及和她说说话?”
“……是。”孙儒臣看向户外,余日落尽,天已昏暗,四处已然可见几点闪烁着的提灯,几处人家也点起了蜡烛或油灯,全县都已安静地迎来了夜晚,儒臣心中忍不住担忧雅文的安全——毕竟他刚刚经历了盗匪埋伏之事,难免会对行路之人产生或多或少的担忧。
“我岂不知道雅文那丫头回去以后也会在心中埋怨我太不近情理?”孙祥寅从儒臣床旁的小桌上端起茶盏来啜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奈何女子出阁如水之出流,无论如何也不当再教她如未出嫁一般。”
孙儒臣听了这话心中十分不平,终于忍不住说出来:“父亲,为何姐姐出嫁了便不把她当自家人,这样是否太不近情理?”
孙祥寅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看着儒臣微微笑道:“你终究还是个孩子,此中许多事都不明白。倘若你将来娶妻结婚,妻子隔三差五便往娘家跑去,你心中又是如何想法?”
“……”
“设若你之泰山岳母并不介意此事,乃至于留你之妻在娘家住上十天半月再送归家中,你又将如何看待此事?”
“……”孙儒臣依父所言设想,不知为何脑海中已将白昕茗模样作为女方,将白文斌当做自己岳父,设身处地的想了一想,却是觉得无比烦恼,自知理亏,但心里还是不服气要争一争:“但雅文姐只是出嫁而已又不是卖身,凭什么从此就算谢家的人,连自己家都回不了了?”
“此乃风俗。”孙祥寅觉得再与儒臣说下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便重新端起茶盏向外走去,临走出门时又留了一句话:“千秋万代,风土民生尽是如此,我们家也曾受别家人将女子嫁入自家中来做自家人,若你母亲曾经仍将娘家当做家,无她当年一力操持着这个家之内务,岂有你爹我今日的成就与声名,岂有你与雅文今日的安康生活?”
孙祥寅走出去后,儒臣坐在床上依然觉得十分别扭:既不能否认父亲说的话,又觉得这种风俗令自己难以接受。毕竟曾经与孙儒臣最亲近的人就是孙雅文,自她出嫁以后连年难得回家,儒臣心中积蓄的不满与不解在今日被引发出来,一时半会难以消解也是理所当然。
孙儒臣想了一会,自觉难以释怀,便想站起来去桌前写些东西以遣不满之情,正要翻身下床便觉得两肋下剧痛难当,登时倒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