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个年代文化人上妓院,那叫“狎妓”,重点放在调情上面,甚至像段天禄这样的,只打算听听曲儿,调调情,散散心。
你说他花了钱进来的,贾双姑娘现在这个样子,问她什么,要不就是没有应答,要不就是一句冷冷的“哼……”
这话题还怎么聊下去?
段天禄清了清嗓子:“贾双姑娘,莫非你对我有些偏见?”
吴驰冷冷地看着他,终于开口了:“我不是对你有偏见,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扮女人扮的久了之后,吴驰心态上已经越来越接近女人了……他这基本上连自己也骂了。
段天禄微微一笑:“姑娘可否再为我弹奏一曲?”
没办法……跟这个贾双姑娘根本就没法聊下去了好嘛?
碰上个不跟你讲道理的女子,像段天禄这种位居高位的男人也只能转移话题。
吴驰想了想,没吭声,把手放在琴弦上,开始弹奏。
这个要求很合理,你也没办法用一个“哼”字来拒绝他。
一阵行云流水的前奏之后,琴声变得有些沉闷,有些冗余,两声重重的勾音之后,琴声愈发忧伤,你若静静去听,能从曲子里听到种种痛苦和绝望的心境。
别的曲子要么低开高走,要么高开高走,段天禄从来没有听说像这样,一开始雄壮激昂,越到后面越抑郁沉闷的曲子。
他呆呆望着窗外的池塘,简直听呆了。
这首曲子简直完全切合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的心境。
一开始趁着天灾起事,一天之内拿下来梁州郡大半土地,并且将首府安丰县收入囊中。
没过几天红莲大军就基本上拿下了整个梁州郡。
县衙、府台、驻军均在红莲军的威慑之下不战而逃。
一开始形势对红莲教来说简直太有利了。
接着形势急转直下,梁州郡驻军并非临阵脱逃,而是跑到漳河对面固守天险,与红莲军抗衡。
红莲军被困在梁州郡,南下无法渡过漳河,东边常州郡的大军又打不过,西边北边都是天险,根本翻不过去……
这帮贪官污吏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顾,逃跑之前把能烧的粮食全都烧光,弄得现在粮食都成了一个大问题……
吴驰一曲奏完之后,过了许久,段天禄才醒过神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姑娘这曲子,真是切合我的心意啊。没想到今天随意在城中走走,居然能遇到贾姑娘这种知己……”
吴驰心中暗骂:老子现在被搞成这样都是拜你红莲教所赐,你还有脸说知己,知己你妹啊?我可不想和你有任何关联……
吴驰眼睛里突然一亮,心中有所明悟……
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如果我再不想点办法,再拖下去……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我又没办法逃出去……等到他们替我梳弄的时候我还没逃出去,小命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时候我还不拼一枪,什么时候再拼命?
他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个主意。
“姑娘……”
段天禄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吴驰打断了他的话:“对不住,公子,这首曲子是我为自己写的,跟你没有关系,我也不会跟你这种人做什么知己。”
“呵呵……姑娘对我的成见看来很深啊……不过这也难怪……”段天禄心说如此出众的一个姑娘,落到红楼之中,过不了多久还会被人强迫梳弄,哪个女子不会生气?
回答他的又是一声:“哼……”
“不知姑娘为何会沦落红楼?”
说起这事来吴驰心里有一头的火,老子我也没招谁惹谁,就遇上了张金国这个色狼和他老婆这个青红皂白不分,嫉妒心比苏妲己还要强的女人……
对了,那鬼女人应该就是我眼前坐着的红莲教教魁的亲妹妹了。
想起来吴驰都有些咬牙切齿。
“要不是因为红莲乱贼,我怎么会落得这副田地?”吴驰尖着嗓子道,他的眼里似乎有泪光浮现。
这倒不是装的……谁遇到这种事不觉得委屈啊?
“哦?”段天禄本来以为眼前的姑娘是被家人卖到红楼中的……这年头千家万户都有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突然致贫,如果一家人生活没有办法持续下去的话,把家里的女儿卖了换钱也是正常的。
毕竟妓院在这个年代是合法存在的。别人卖女儿我买姑娘,又不存在强买强卖,你就上衙门说理去也没法说这事不对。
结果吴驰一开口就是红莲乱贼……段天禄一听这话脸色就有些不对了。
的确,红莲教发展太快,除了最开始自己花了数年时间带出来的一批骨干分子,新加入红莲教的教众组成成分混杂,人员素质也是良莠不齐。
一开始红莲军打进安丰县的时候,就发生了数起强奸杀人案件,还好自己雷厉风行,迅速将犯事的教众抓起来当众审判,当众处决,这才震慑住大部分素质低下的教众。
段天禄是个胸有大志的人,当然不安心偏居一隅当个土匪。
所以他非常在意民心,非常重视红莲教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这会儿一听贾双姑娘居然对红莲教如此仇恨,自然要问个明白。
“贾姑娘……听你的意思,你对红莲教似乎成见很深?”
“红莲乱贼,人人得而诛之。”
段天禄脸色更差了:“哼哼,人人得而诛之,照姑娘这话,红莲教简直就是过街老鼠了?可为何我走在城中之时,百姓反而对红莲教众很拥护呢?”
“百姓是什么态度我可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小弱女子,我只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红莲贼人,我不可能被骗被卖到这里来。”
段天禄眼睛一亮,对待敢于对百姓为非作歹的教徒,他一向毫不容忍:“不知道贾姑娘可否细说给我听?”
贾双姑娘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说与你听又能如何?难道说,我把我的遭遇告诉你,你还能救我脱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