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庆是被原厂长坑了。
他倒并不觉得奇怪。
前一世,他听过太多类似的事情。
在九十年代,有无数的国营工厂,由于经营不下去而开始搞私有制。
也有太多人,因为接手早已被掏空,甚至背负巨债的工厂,而上当受骗,倾家荡产的。
“总共欠工人多少钱?”
陈军又问。
林大庆已经把厂子盘下来了,即便是上当受骗,也只能先解决问题。
“四个月的工资,一共十八万多一点。”
林大庆深呼吸着道,显然这工资,让他承受了巨大压力。
“那也不多呀!”
陈军失笑:
“给了不就行了吗,从头再来呗。”
“你不想用林芳的钱,我给你出,就当我给林妹妹的压岁钱了!”
说完,他就准备让虎子拿钱。
“那不行!”
林大庆突然大叫。
“我自己闯的祸,怎么能连累别人,就算是亲女儿也不行!”
他瞪着眼睛,说的义正词严:
“小芳这两年是挺赚钱,可那是她的钱,她应该用在自己身上。”
“十八万,能做多少事情,买多少好东西啊,怎么能用来填我的窟窿?”
“何况你还是小芳的领导,那你的钱我更不能用了。”
“本来就有很多人说你跟小芳的闲话,我要是再用你的钱,岂不是坐实了这一点。”
“我活这么大岁数,没用过别人一分钱,没欠过别人一个人情。”
“上这么大的当,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再因为这个,花女儿的钱,还影响我女儿名声,那罪过就更大了!”
“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只要把厂子里那批囤货卖出去,我就能把工资还上。”
林大庆说了一大堆。
核心意思,就是自己闯的祸自己处理,绝不连累任何人。
挺要强,也挺要面子,而且还倔强。
“爸,我跟军哥没有那种关系,别人爱说就说去吧,你在乎那个干嘛?”
林芳无奈劝慰:“我是你女儿,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有什么不能用的,你就别撑着了好不好?”
林大庆低头不说话,那绷着脸的样子,更加倔强了。
他当然知道林芳跟陈军没有人们说的那种关系。
而且林芳跟陈军、八大金刚结拜成兄妹这事儿,他也知道。
基本就是一家人。
但他就是不肯连累人,尤其是家人,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叔,要不这样吧。”
陈军想到个办法:“你把厂子里那些囤货卖给我,这样就不算我帮你了吧?”
“呵呵。”
林大庆被逗笑,望着陈军道:“这还不算帮?我们厂子那批破袜子,在仓库压了两年多了,全国跑遍了都没人要,你买下来,还不叫帮我?”
“袜子?”
陈军也笑了:“你们厂不是什么机械厂吗?怎么变成做袜子的了?”
“机械个屁。”
林大庆气的爆粗:“机械厂,只是为了说出去好听而已,其实就是做袜子的。”
“哦……”
陈军眨了眨眼,又道:“那为什么会卖不出去?”
“做袜子的太多了呗!”
林大庆翻白眼:“近几年全国的制造业疯狂增长,而且卖的越来越便宜,我们厂子的袜子在市场上没有任何优势,要不然也不会搞私有制了。”
说完,他摇了摇头,后悔明白的太晚了。
气氛陷入沉默。
林大庆不愿用林芳和陈军的钱,可袜子又卖不出去,那欠工人工资这事儿,算是走入死胡同了。
更重要的是,他还欠银行三十万贷款。
如果厂子不能起死回生,那他就是血亏!
稳稳当当过了大半辈子的他,从未经历过这么大的风浪,一时焦虑的要爆炸了!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突然,林大庆闭着眼给自己加油鼓劲:
“不光要还上工人的工资,还上银行的贷款。”
“最重要的,是要把工厂救活!”
“要不然,不光我完蛋,两百多工人都得完蛋!”
“对,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救厂子!”
他越说越激动,看着都有些魔怔了。
林芳跟陈军对视,眼里满是担心。
她很了解自己的父亲。
不光是好面子,要强。
更重要的是心理问题!
因为年轻时候经历过一些打击,导致林芳父亲在“求人”二字上,有着近乎偏执,甚至钻牛角尖的坚持。
天塌下来,也要靠自己,不依靠任何人!
可这么大的事儿,靠父亲自己肯定是扛不住的。
林芳怕父亲再这么硬撑下去,会把自己弄出毛病。
陈军也看出来了,心里挺佩服这男人的。
他前一世见过很多这种人。
宁愿退而求其次,宁愿眼睁睁放弃巨大的机缘,也不愿欠任何人的人情。
“叔,待会儿你带我去你们厂子看看吧。”
陈军又想到一个主意:
“你不愿用我们的钱,那我们给你出点儿主意总可以吧?”
“万一我们的主意能让你的厂子重获新生,你的问题不就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