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儿,你可知如今的形势也越发的险峻,我们‘落庭’本就是在夹缝里生存的,南朝羸弱,放弃这淮泗之地,令本来无转圜余地的我们,更加的雪上加霜。”公运予剖析形势,这一句虽是说给公千儿听的,但隐藏的意思,却是说给在坐的诸人。
亭中的人无一不是落庭的中流砥柱,公运予的一席话,左右了他们的命运,此刻早也栓绑在一起,而落庭的生死存亡,岌岌可危,其中一人侃侃而谈的道:“不如我们效仿北城,这样一来既可以保全自己,其次也不至于孤军奋战,独木难支。”
这一句话如瘟疫一般曼延,顷刻就警醒了诸人,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提议,但却违背当初组建落庭时候的宗旨,此人名斛益阳,俨然是公运予的传人,虽不是直接拜师,却也相差不了毫厘。
公运予未置可否,但他内心却也开始摇头,这斛益阳太过肤浅,不足以挑起“落庭”这片庞大的基业,然而这几年他给予其厚望,把他培育成可以接过“落庭”这杆大旗的接班人。如今他有次一说,算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此刻一片的沉默,公千儿不想让他们都心离她父亲所给予的期许,而心生嫌隙,立身于一侧,英然不让须眉的道:“持身以守正,不知诸位长辈能否听小女子我一言。”
诸人脸色都阴晴不定,皆在考量着刚才斛益阳的提议,公千儿突然说出这样一句省醒又伤感的话,不禁将目光齐齐向她凝聚过来。
公千儿英姿飒爽,沉厉而道:“自古英雄出吾辈,江湖里的风雨,乾坤铁血,如果有所畏惧,那么淮上‘落庭’,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公运予自然明白自己这个女儿的一番苦心,当初“北城”与他们一样,是义举的民间组织,私募集聚,一时遥相呼应,形成掎角之势,让南陈朝堂有所忌惮,投鼠忌器不至于轻易的踏平、围剿。然而偏偏在括易一室崛起后,他们的这个平衡被打破,一枝独秀的“落庭”并成了众矢之的,若不是北方强隋的重势,南朝无暇他顾,此刻“落庭”恐怕也早被除名。
诸人都是叱咤风云,纵横江湖的沧桑之人,稍稍一点拨,并通透明白,既然“落庭”是民意衍生的组织,那么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又未尝不可。公运予知道这是无奈的选择,面对这如四面楚歌的严峻形势,他们只能这样做,公千儿的一席话虽是鼓励,但却隐藏激奋,果然他的这个女儿,不负众望,可惜她偏偏却是一个女儿身,不然当可继承他的理念,为淮上的平民谋求一方安宁、平和的繁荣之所。
徐徐清逸的凉亭,被一阵遐思所渲染,然而它所散发出来的悲意,仿佛请君三尺剑,任阔以凭生,无时无刻不述说着长亭碑廓的累累痕迹。
亭外的风色与诸人的衣袂裹挟,可以简单的看出,他们是一群存道义,担责任的忝列之人,面对残酷的现实,也不曾忘记所坚持的初衷,既然无路可走,那么这一切的选择,并落在了那个孤寂却甚是高瞻远瞩的人,背襟掸拭的公运予身上,极具铁肩一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