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大雷看到两个儿媳妇托着笨重的身子在院子里走动,他决定明天就去牲口市上看看行情。
第二天一大早,大雷老婆和两个儿媳妇就做好了早饭。吃过饭,大雷就前往广川县城东关的牲口市。
半上午,黄大雷来到了牲口市。他看到西边的木桩上拴着几头牛,这几头牛或悠闲地踱着步或卧在地上倒沫儿。有一头牛的脖子底下挂着一只铜铃铛,随着它来回踱步,铃铛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每头牛的旁边都站着一个人,大雷知道他们都是来卖牛的。
不远处有三个人正站在那儿说话,大雷认识他们,他们都是这个牲口市的牛经纪。这些牛经纪个个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精,精得头发梢都是空的。他们都能说会道,诙谐风趣,见啥人说啥话,死蛤蟆也能说出来二两尿。
大雷本想上前问问那几个卖牛的,看牛经纪给他们出了多少钱。但这时他又看到东边不远处的一根木桩上拴着一头牛,牛的旁边有两个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个是一位六十多岁的高个子老汉,另外那个人大雷认识,他是一位姓刁的牛经纪。大雷就朝东边走了过去。
来到他们身边,大雷听到那个高个子老汉说道:“老刁,你给我这个价钱不是胡扯嘛,你在这个牲口市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以前一头牛得卖多少钱啊?”
“像你牵的这样的三岁口的牛,搁在以前咋说也管卖十七八块钱。买家要是买得黏糊了,二十块也不是不中。”老刁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哥,那是以前啊,都成老黄历了,搁到现在就不中了。以前买牛是买回家养着让它干活,让它下小牛犊。现在不一样了,买牛的买回去是杀了吃肉,粮食都吃不饱,有几个人有闲钱买牛肉吃啊?吃牛肉的人少,牛肉卖得少,卖牛肉的还不敢把价钱。你说牛便宜不便宜啊?”
“就是便宜一点,也不能便宜那么多啊!按你刚才说的那个价钱,我还不如在家里杀了吃肉哩!”老汉涨红了脸说。
“你肯定舍不得杀吃,要是舍得杀吃,你就不会牵着牛来这儿了!”老刁不冷不热地说。说完,他又笑着朝大雷点了点头,“老兄,你也过来看看啊?”
大雷笑道:“今儿个没事了,我出来转转。刁先生,你就给他再添添吧,谁家喂一头牲口也不容易啊!”
“是啊兄弟,俺家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全指望着卖了这头牛籴粮食吃哩。你帮帮忙,让我多卖一点吧。”卖牛的老汉哀求道。
“大旱天,你家揭不开锅了,又有几家管揭开锅啊?我家也有妻儿老小,也指望着我挣这俩佣钱买米吃饭哩!这个价钱就不少给你了,你要是不愿意卖就算了,别耽误我问下一家。我给你透个底,现在还管卖这个价,再过两天这个价也卖不了了。你自己在心里掂量掂量吧。”
说罢,老刁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老汉张了张嘴,大雷清楚他的意思,就朝他点点头然后笑着喊老刁:“刁先生,你先别走啊,这个老先生既然把牛牵来了,你再给他把价钱往上添添,生意不就做成了嘛。”
老刁停下来转过身,笑着对大雷说:“这个老哥,咱俩打过几回交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实在人。我给他出的这个价钱已经不低了,不管再添了,要不然你给他往上添添把牛牵回家?”
一句话就把大雷给噎住了。
老刁又问那个老汉:“老头,那个价钱你看中不中啊?要是不中,咱谁不耽误谁的事!”
老汉猛地一拍大腿,“唉,要不是今年这大旱田,谁说得再好,我也舍不得把牛卖了啊!就按你说的吧,你把钱给我,我去籴些粮食,家里七八口人等米下锅哩!”
老刁从褡裢中取出十五块大洋交给老汉,老汉一块一块验过后把钱装了起来。老刁把牛绳解下来换上自己的绳子,他把原来的那根牛绳递给老汉。那位老汉接过牛绳,有些不舍地拍了拍牛头,含着泪走了。
老刁牵着那头耕牛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笑着问大雷:“老哥,这个时候,你来牲口市不是转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