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昘再度醒来,已经是半夜,屋外万籁俱寂,屋内烛火通明,他转头去看两座铜制的树状烛台,它们通体鎏金,明晃晃的照亮了寝房的每一处,连他暗沉的双眸里都是摇曳的火苗,看来长乐长公主和昌平公主到底是千金之躯,锦绣堆里娇养大的人儿,蜡烛用起来也是不洗血本,一掷千金。
睁开眼后,心口的异样还没有消失,反而更加难受了。
他抬起左手捂着还钝痛的心口,掌心下扑通扑通的心跳,是他还活着的证明。
可就在不久之前,他听到守卫提到长公主的养孙,王佳瑶将军的侄孙——周役,与伍钺青将喜结连理的消息时,萧昘浑身的血都凝固了,心口猛地缩紧,像被什么重重蹂了一下,他两眼一黑喉头腥甜,就失去了意识。
那时候,男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青青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其他男子凭什么想染指她。
萧昘不会怀疑守卫说的伍钺青是同名同姓的其他人,这个伍钺青就是他的青青,而那位把自己从棺椁里刨出来的尹公子,应该是用了化名隐瞒了真实的身份,他真实的姓名应该是周役,京中的贵胄子弟。
周役,周役。
他身长八尺,气度英伟,是青青喜欢的那种以武见长的男子,没想到不过几个月,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为什么,这个男子也是欺瞒,青青还能嫁于他,而自己······
男子面色阴沉的盯着帐顶,他满腹的算计,在听到心上人要嫁做他人妇时,萧昘就已经有了要把青青夺回来的念头。
比起周役,他与青青朝夕相处两年,她不会不念旧情的。
只要他诚心认错,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
地府下的萧家大爷说得没错,谢熔说萧昘类他,确实是一句实话,他们都自负到了盲目的程度,总觉得自己低下高傲的头颅,对方就一定会原谅他们。
自视甚高得让人厌恶。
凭什么你们认错了,别人就要原谅。
记挂着周役的菀平姑姑,临睡前还是去找了长乐长公主,她终究心软了,当年周役的爹娘已经以身殉国,为什么还不能许他们唯一的血脉,一个美满姻缘呢。
“你说的也对,他们在天之灵,也想看到一段美满姻缘,菀平扶我出去走走。”裴季已经睡了,长公主起身走出来,她心中有事悬而未决,想和老朋友说句心里话。
“公主,再披一件披风。”菀平从架子上取下狐裘的披风给赵恬围上,更深露重,她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两人相携穿过抄手游廊,往花园走,天上的月亮撒下银华一片,莲花池里仅余下残枝败叶影落水面形影相吊。
两位老朋友走上链接凉亭的石拱桥,赵恬拢紧狐裘披风,柔毛划过她苍老的面颊,凸出的颧骨让她的面容多显严肃,她天庭饱满,双目明亮,岁月在这位国之基石的脸上凿下一道道无情的痕迹,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光拉长了她的身影,就像照亮了一座孤立的丰碑,病中的她比过去横刀立马的岁月清减许多。
苍老,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身上。
“菀平,你说晋阳,是不是真的合适。”晋阳的野心,瞒不过她这个奶奶,或许晋阳欺瞒了世人,倒是从来没有对自己遮掩过自己的野心。
她想要晋国的江山,或许胃口更大,她想要天下。
这个野心勃勃的孙女儿,她应该是为她扫清道路,还是······
“长公主为什么这样问?”菀平看着老去的主帅,心里难免伤怀,长公主忽然提起晋阳郡主,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晋阳郡主一直在逼公主做决断,这个天下还没做好接受一个女帝王的准备,而晋阳有时候耐心出奇的好,有时候又雷霆万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