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上飞留在舶长舱,忧虑的说道:“若前面遇不到人烟,又该如何?”
崇文说道:“据阮明所说,从琉球到三岛是75更海程,大约3千里。我们现在在宫古岛以东海面,即使南下没有陆地,航行15日以后,大约就在三岛或者麻逸以东洋面。那时冬至东风起,我们转舵向西,顺风而行,很快就会找到人烟。”
舷上飞依然摇头道:“万一运气不好,南边真的没有陆地,饮水可怎么办?”
崇文看着大海方向,说道:“秋冬之交,海上雨水多,不必担心。”
舷上飞说道:“我不是担心艰难,是担心一旦船用匮乏,军心不稳。”
来财牛忽然说道:“弟兄们私下传言,说妈祖娘娘驾临金山卫号,一切都会逢凶化吉。”
崇文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果然水手心意相通,这就好办。他在舱中踱了几步,说道:“就这么跟水手们说,真乙姥是妈祖娘娘附体,有她这尊真神,就能安定人心。”
来财牛躬身说道:“我也认为,真夫人就是救苦救难的妈祖娘娘。”
崇文皱着眉头说道:“入娘的,有时候我也这么想。。。这可不是好事。在海上我们还是要靠自己,神灵不是每回都灵验。”
时值秋末,风向西风偏北,随着队头们的吆喝声起,金山卫号转舵向南了,由于只能吃上半帆风,船速很慢,只能呈之字形航行。
第一日,是浩瀚海天。
第二日,是海天浩瀚。
第三日醒来,还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和蓝天,依然是偏北西风。船上的两餐却越来越少,饮水也减到每人每日半盏,这对于艰辛劳作的水手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恐慌,像瘟疫一样悄悄蔓延,水手们在私下议论,船上的食水撑不到南洋了。
开始有人怀疑大出海向南航行的命令,若是向东走,也许此时已经找到了一个水草丰美的岛屿,不用忍受难耐的干渴。也有人开始议论,正是因为女人在船上,大出海竟然把她带到神舱上香!这才惹怒了三婆娘娘,如此惩罚大家。
一些人看八重山人的目光开始不善,野猪牙们虽然语言不通,但那些眼神中的恶意却再明白不过。八重山人以更凶狠的眼神回视,紧紧握着手中的刀,他们已经从最初的不适中恢复过来,甚至比海贼更耐饥渴。
为了保护同族,真乙姥日夜和野猪牙们生活在一起,阻止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
金山卫号运气实在不佳,每日醒来,都是一样的蓝天,一样的烈日,一样的大海,一样的西风。看不到海岸线,看不到海鸟,甚至看不到一片阴云,连下雨的希望也没有。
饥饿和干渴使人萎靡,水手们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目光越来越呆滞。甚至没有人看一眼骰子和骨牌,因为激动使人嗓子冒火,实在无人受得了那种折磨。再也没有人大声咆哮,没有人跑到甲板上钓鱼,大部分人蜷缩在铺位上,昏昏沉沉。
日常值守也是有气无力,没有人有力气冲洗甲板,没有人把锚链擦的锃亮,没有人检查板缝和帆索。水手们靠在两舷的女儿墙上,昏昏欲睡,连上斗的了望手也无精打采。
所有人都水囊不离身,连睡觉都搂在怀里,生怕被人偷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很多人莫名其妙的眼花眩晕,掉头发,牙齿松动,不少人走着走着就摔倒在地。
船上最忙碌的竟然是船医竹田国赖,只是这些疾病他也没有办法,唯一的治疗,就是喂病号们一口糖水,让他们的喉咙有片刻的享受。这些水,还是崇文、真乙姥、舷上飞、来财牛、沈胡子、朱难驮等人省下来的,每日一人省一口,凑出半袋水给医舱。
崇文和所有人一样渴,到第六天巡视的时候,他也没有力气呵斥水手们了,但他必须坚持每日两次巡船,雷打不动。
他知道,这些海贼们心中都有一头野兽,如果他不出现,基本秩序就无法维持了。即使是他的亲兵队,也无法阻止饥渴发疯的人抢夺匮乏的食水,那将断送金山卫号最后的希望。
海贼们看崇文的眼神,也开始有了疑惑,不似过去的崇敬和爱戴。所有人知道,放弃两条补给船,向南航行,限制食水,接纳八重山人。。。这些重大决定都是大出海做出的,正是这些决定让他们落到这步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