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微微一笑,说道:“若什么事都从众议,那还要舶长做什么?我要做的,就是公平、公平、还是入娘的公平。”
说完了这句,他不再搭理舷上飞,顺手拿起书案上那本《三国志平话本》,随手翻开一页,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舷上飞可没有那么轻松,他站起身来,向舷窗外张望。
前甲板已经乱成一锅粥,兵刃撞击声,粗暴的叫骂声,凄惨的嚎叫声,人体重重倒在甲板上的咚咚声,灯火摇弋,人影乱晃,像开了锅的沸水一般。
混乱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直到二更之初才渐渐平息,该抓的人都抓到了。上甲板传来来财牛嘶哑的咆哮:“把船灯都挂上,继续包围艏楼,严禁任何人出入。”
一挂挂船灯把上甲板照的如同白昼一般,金山卫号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照亮了黑沉沉的夜幕,也照亮了这几百人前进的航路。
透过舶长舱的舷窗,可以看到艏楼上下布满亲卫,全身披甲,手持火铳,目光犀利。上甲板空空荡荡,只有一甲亲卫来回踱步,同样全副武装,全神戒备。
崇文放下书卷,信步走到舷窗前,向外面看了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入娘的,阿牛不善言辞,办事却干脆利索,从来没让我失望。”
舷上飞皱着眉头,说道:“恶灵找到了,哗变也扑灭了,可是我们怎么办?我们还是会渴死在大海上。”
崇文转过头,看着舷上飞说道:“阿杰啊,你要明白,大乱一起,秩序荡然无存,什么办法也救不了我们,只能害死全船,所以要先惩不义,再拯金山卫号。”
舷上飞吃惊的看着崇文,问道:“莫非有办法找到水?”
崇文微笑着说道:“当然有办法,天生万物,五行相生相克,岂有解决不了的难事,只是世人愚昧,找不到办法罢了。”
舷上飞大声问道:“可是我怎么不知道?”
崇文忽然走向门口,拉开舱门说道:“人都抓了,该我们了。”舷上飞迷惑的走到门前,崇文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
两人出了船舱,真乙姥,吉良贞家和三个武士正站舱外的走廊上。
崇文对真乙姥说道:“两头翘那酒鬼如何了?”
真乙姥甜甜一笑,说道:“行了,他已经收集了4、5升水,喂了船上的狗,完全能饮,就是喝光了你8壶黑雾岛。”
崇文大拇指一伸,大赞道:“干得好!你们救了全船性命。”
吉良贞家由衷的说道:“从此以后,我也是真夫人的信众,夫人就是金山卫号的大阿母!”
真乙姥笑道:“我告诉过大出海,我是龙女。”
无人理会舷上飞,他茫然的看着他们,惊讶的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崇文拉着舷上飞来到走廊一侧,手按栏杆看着对面的帆樯和艏楼,沉声说道:“你问我,你怎么不知道?是啊,你是我的掌书记,是我的谋主,是我的兄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舷上飞痛苦的说道:“难道你不信任我了么?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瞒着我,宁可交给蛮人和仴人去做?”
崇文轻叹一声,说道:“你先听我说一个事,一桩奇怪的事,船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的掌书记替我草拟文牍,发布命令,替我调度船上日常琐事,甚至我的吃喝拉撒也是掌书记安排,好让我集中精力办大事情。
我每日只巡船两次,掌书记的足迹却遍及金山卫号各个角落,全船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中,我的掌书记就是我的眼睛。
可是我的掌书记却告诉我,金山卫号仅仅是怨声载道,这个老兄弟不可能背叛我,那个人是多么忠诚于龙王岛。真实的情况是,大半水手都在哗变的边缘,假使我听信了你,那现在该是什么局面。。。阿杰,你告诉我,这不奇怪么?”
舷上飞目光低垂,低声说道:“我确实。。。确实低估了人心涣散到这个地步。”
崇文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陈华,一个小气的唐营水手,人人厌憎,还不如那些野猪牙讨人喜欢,他有煽动全船暴乱的能为?
陈华参加不了舶长舱的会议,也进不了直库,他不知道船上有多少粮,不知道船上有多少水,多少盐,多少糖,可是船上每一个水手都知道,谁告诉他们的呐?
不不不,老陈不是恶灵,他只是恶灵使唤的一条犬而已。真正的恶灵可比他厉害多了,他威望很高,深得龙王岛兄弟信任,甚至大部分人以为。。。他就代表着我。”
膏血鸟船的老阿班面色铁青,双手死死握着回廊栏杆,一言不发。
崇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有你知道,我曾经带真乙姥给妈祖娘娘上过香,可是全船都知道了,你真当我是憨大不成?”